老头嚣张归嚣张，说的却是实话。口中姓宋的野狐禅确实是岳阳城第一高手不假，在城外一招让他剁下马也是真，只不过并非是他主动寻衅，而是这位岳阳城第一高手嫌拦在马前的糟老头子碍眼，挥舞一鞭落下后才淡淡说了句老杂碎滚开。
然后就让老杂碎扯着马鞭从马上拉了下来，脑袋瓜被一脚开了瓢，身后几个恶仆下场也没好到哪去，让足有丈高的徒弟连人带马撞死了两个，又让冷笑连连的老头拽下马两个，都是死的不能再死。
不然怎么会被一路尾随进了岳阳楼的几个斗笠汉子盯上？
至于那个惨死的岳阳城第一高手，倒并非真是野狐禅，而立之年便入了生罡境，不光在岳阳城里出名，整个江夏道只要混江湖的大多都听过此人名号，只能说流年不利出门没看黄历，碰到了这个寸芒手刃专克天下武夫的糟老头，一身武艺还没来得及施展，就干净利落的去见阎王爷了。
楼里叫骂声愈演愈烈，城府深些的也都放下酒碗停下筷子，静观其变。姓宋的岳阳城第一高手人缘不错，除了唾沫星子飞到老头脸上的魁梧汉子外，还围来七八个光看身板都是能扛鼎的爷们，准备把老头提起来当街扔出去。
眼见老头成了众矢之的，店小二嘴里也不干不净，伺候楼里风风火火的生意已经够累了，哪有闲工夫管这帮糙莽夫的破事，只要别动起手他才懒得管，看到店门口又来了四人，都是生面孔，丝毫没有来者都是客觉悟的店小二指尖转着抹布不耐烦道：“定位置了么？没定位置出去候着去！还嫌这不够乱？”
这四人走起路来龙行虎步，下盘扎实步履稳健，而且养气功夫都不俗，听到这狗眼看人低的小二叫嚣，为首的生冷面孔皮笑肉不笑的甩出一块马蹄金道：“没定位置也不用位置，小哥赏口茶喝就行。”
见到金灿灿的马蹄金后，小二脸色稍微好看些，语气还是很倨傲道：“那就等会，咱岳阳楼的生意你们几个也见到了，哥们手头上事还多着呢，待会招待兄弟几个。”
手里牵着斗笠系绳的为首汉子扯了扯嘴角，目光始终盯着已经让人围住的黄氅老头。
拿掌心擦去脸上腥臭口水的老头毫不退缩，针尖对麦芒的回话道：“我是你爹，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魁梧汉子闻言大怒，周围可是有不少人都等着看热闹，还想在岳阳城里混那就不能在这时认怂。可在岳阳楼里斗殴绝非小事，轻一点被扔出楼，重一点那就得去衙门吃牢饭，随便扣上一顶斗殴寻衅的罪名都够他喝上一壶，眼前还真骑虎难下。
看外貌五大三粗的汉子既然能忽悠那位自诩文武全才的白面公子心甘情愿请自己来岳阳楼里胡吃胡喝，脑瓜自然不如表面看上去笨拙，相反心细如发，心眼活络。
他吹鼻子瞪眼的再拍桌子，额头顶在老头鼻尖上厉声道：“你再说一遍？”
僵持不下之际，老头的徒弟站起身，近一丈的身高挺立之后，附近几个围来的汉子也都往后退步，谁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身材瘦小的老头他们自认一只手就能拧翻过去，可这昂着头都只能望见鼻孔的高大汉子，谁敢触其霉头？
和老头叫板的汉子心里也有些发虚，喉结鼓动，进也不是、退也不能，跟架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还好巨灵神身材的汉子是来劝架做和事佬的，躬身面带歉意柔声道：“我师傅性子直，喝酒上了头，酒后之言不可信，几位好汉还请见谅。”
魁梧汉子原本也没打算做什么，只不过碍于脸面才站到台面前，这时借坡打滚的撇过脑袋，脚也从桌子上放了下去，看似是不情不愿的息事宁人，心里则长舒一口气。
老头狠狠瞪了徒弟一眼，站起来就朝着背身回自己桌的汉子后脑勺扇上一巴掌，骂道：“你个瓜皮憨子道个屁歉！就这几个臭鱼烂虾还敢骑到老子头上拉屎拉尿？”
都以为没好戏看的众人惊愕无声，直到捂着后脑勺的魁梧汉子转过身一拳冲老头脸上砸去后才反应过来，一时间整个大堂的嘈杂声几乎要掀翻岳阳楼顶层的阁台了。
动了肝火的魁梧汉子一拳毫不留情，说捶就捶，至于一拳之后老头是死是活他可就管不着了，想必义薄云天的白面公子哥也不会让为他出头的好兄弟自己担责。
严老头赤眸转向门口，稍稍一扭鬓角就蹭着拳风躲过，两臂搭在汉子的手肘处反向一抬，咯咯两声就让这汉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举着脱臼手臂踉跄退步。
作为徒弟的高大汉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些年替老头擦屁股一同脚底抹油的次数不少，早已习惯成自然。每次为老不尊的师傅惹恼了人，都是他这个当徒弟的赔笑认罪，遇到弯腰鞠躬还不肯作罢的便只能扯呼。
这次不就从城外惹了事沾上腥后一路跑进城里，又跑进岳阳楼？
至于师傅为何又节外生枝他想不通索性也就不去想，更不会去问、因为问了也白问。
老头哈哈大笑站在桌子上，一脚踹翻白瓷青釉的茶壶，滚烫茶水撒溅，惹得周围无数食客叫骂；老头向来佝偻的腰板这时挺的跟寒山上的青松一样，睥睨八桌道：“岳阳城里都是这有卵没种的泼皮货色？亏爷爷千里迢迢来这见识，扫兴！”
整个大堂都炸了锅，楼上雅间也冒出无数脑袋向下张望，老头喊完这句话后就从桌上跳了下来，身形敏捷躲过飞至而来的一条长凳，一脚踹在身前一人的裆部，江湖中最臭名彰著的撩阴脚那是又准又狠，八尺高的大胡子微醺红脸刹那苍白，蹲下身嚎啕大叫。
四五个要冲过来拿下老头的仗义儿郎不小心撞翻了几张桌子，一桌价格不菲的饭菜掉落一地后，被殃及池鱼者当然不爽，拦住怒发冲冠的仗义儿郎要讨说法，顿时更加热闹非凡。
老头躲在高大徒弟的身下，夹起头上的一块青菜叶自语道：“侯小子，家仇国恨什么的多没劲，这样的江湖才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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