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我想让你帮我找一个可靠的人，把这封信送给李自成，让他好好注意自己的后方。”
顾炎武接过信封揣进怀里，点头道：“如果辽东出事，那么可能真的要亡天下，这么重要的事情，别人我不放心，还是我自己亲自去一趟吧！”
“不行。”蔡沭闻言，连忙摇头，拒绝道：“先生亲自去的话太冒险了，那李自成可不是什么善与之辈，我不能让你去做。”
顾炎武先是一愣，随后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蔡子善，你真是笑死我了。”
笑声响彻整个书房，连外面的蔡吉三人都被吸引了注意力，不过因为没有蔡沭的命令，所以他们并没有进去，查看情况。
蔡沭目光深邃，静静的看着，并没有因此而有情绪波动，一直等到顾炎武笑完慢慢缓过来。
过了一会儿，顾炎武笑累了，脸上也露出复杂的神情，反问道：“公子，今天晚上在南城门口召集了数万百姓自污，自己做坏人，好人都让武兴侯做了，不怕日后被政敌当做污点？
明天又要送信给李自成，闯王是灭了大明的罪魁祸首，现在刚刚在北京登基，是窃国大盗，公子不怕日后有一天这封信不小心流露出去，你被人骂成是通敌叛国？”
蔡沭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顾炎武向蔡沭行了一礼后说道：“公子和李自成并非私敌，在下和李自成也并无私仇，这么重要的事情，别人去我不放心，就由在下说服他吧。”
知道自己劝不住顾炎武，蔡沭叹了口气道：
“人生难得一知己，我这里正好还有白天喝剩下的一壶桂花酒，既然你明天要走，那今天晚上就给你送行吧。”
说完，蔡沭从书房的书架上掏出一瓶酒，递给顾炎武，同时道：“对于襄阳城百姓来说，襄阳府的官员，他们大多只记得两人，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武兴侯，我不会让武兴侯上去做坏人。
而且我当着数万人的面，让百姓看清我的脸时，就不打算成为一个合格的东林清流，东林清流救不了大明，也救不了百姓。
而且，别拿襄阳百姓当傻子，总有一天，历史在我身上的尘埃终会被风吹散，他们会明白谁才是真正为他们服务的人。”
顾炎武喝了一口桂花酒，细细品味了一下，感受到了嘴里淡淡的桂花香，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笑道：“如果公子只在乎自己的名声，只爱惜自己的羽毛，今晚真的离开襄阳回武昌府，我半夜就会溜出车队回南京，从此不再回来。”
蔡沭也喝了一口酒，感慨道：“知我者，顾炎武也，大明从来不缺爱惜羽毛的东林清流，只缺被当做傻子的人，比如曾经为了百姓造反的李自成和张献忠，又比如现在的你和我。”
“公子，在我看来，别人是攒下学问在闯世事，你是先闯世事在攒学问，别人攒下学问是为了追逐欲望，你才是真正为修身，为做人。”
顾炎武很少喝酒，更何少和一个男人在半夜没有一点菜，只喝酒，不过他对这种情景和蔡沭的话倒是有些感触，这就是他留下来的理由。
“先生，你可能不知道，我以前跟蔡阳是同一种人，十八岁进京赶考高中进士之后，我就没有回过家，也没有写过一封家书。即便是这次来湖广，也是直接到襄阳，并没有去武昌拜见父母。
可我每当向他表露自己心思的时候，他总是劝我要少些戾气，多点仁慈，要以百姓之念为己念，以百姓之心为己心，不能放纵欲望，好勇斗狠。
那个时候，我觉得父亲太憋屈，以他的本事不应该在湖北这个地方憋着，即便是他没有做曹操的心，也不该一直这么讲仁义道德。”
蔡沭想起来刚刚来时的状态和他继承的记忆，如果是之前那个强抢民女的蔡沭，这大明就又会多一个抓着湖广数百万百姓的生命进赌场的枭雄。
那样的话，不说能不能蛟蟒化龙，但成千上万的生命肯定会成为他手中筹码被摆上赌桌。
顾炎武涨红了脸，重重的点了头说道：“三国演义有两位丞相，一个是曹操，一个是诸葛亮。布政使大人若是曹操，湖广也不会像现在这般安宁，天下恐怕以尽布湖广儿郎的尸体。”
“圣人之道，知易行难。”蔡沭狂饮了一口酒，有些唏嘘，时至今日，他才想明白，自己父亲的想法，当下眼角含泪道：“我今天终于明白，我爹为什么愿意在湖广忍十几年，他那是强行忍住自己的欲望十几年，眼睁睁看着自己从年轻力壮到白头虚身，你说他忍得有多难受？”
顾炎武是第一次听蔡沭说关于自己家里的话，闻言也感慨道：“布政使大人忍住了欲望，不做逐鹿中原的枭雄，给湖广带来了十几载的和平，在这种乱世把饥荒和战乱都隔绝出去，当为人杰。”
“对了，先生，你要去找李自成，我送你一个护身的宝贝。”蔡沭一拍脑门，仿佛想起什么似的，在腰间摸索了一阵，取下自己那个桂花香囊，拉住顾炎武的手，将其放在他的手心里。
“这是爷爷给我的桂花香囊，在我的家乡武昌府，每一个离开的游子都会佩戴一个桂花香囊，在武昌府有一个传说，寄托在桂花里的神明会保护每一个离开故乡的孩子。”
“这么重要的东西，我不能收。”顾炎武听说是蔡沭爷爷给他的，连忙推手拒绝。
但是蔡沭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一阵推脱婉拒后，桂花香囊的还是被挂在了顾炎武腰间。
喝完了酒，顾炎武半梦半醒的离开书房，临近关门前问道：“公子你说，李自成会来吗？”
“我不知道，但我希望他不来，我希望我白白给了襄阳百姓几万两银子。”
蔡沭是知道一些明末历史，但这个世界的历史从他爷爷那里就改变了，按照前世记忆，李自成以前可从没有说过要带五十万大军南下。
未来会怎么走，谁也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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