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走到头，果然看见一个房间，门上挂着“车间主任办公室”的牌子，她抬手敲门，里面很快传出一道温和的声音，“请进。”
她扭开门走进来，办公桌前坐着一名二十来岁的青年，埋着头正在写什么，她有些意外，没想到车间主任这么年轻。
青年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有一瞬间的疑惑，下意识脱口而出道，“你怎么在这？”
陆宁春没注意到他话里的意思，笑着道，“您好，主任，我是新来的工人，来您这里报道。”
青年神情有些惊讶，起身走过来，招呼她在对面椅子上坐下，还给她倒了一杯水。
“我记得你是福来饭馆的大厨，怎么跑来我们工厂当工人了，虽说我们工厂给工人的待遇不错，和大厨还是没法比。”
陆宁春伸出双手接过水杯，疑惑道，“您在福来饭馆见过我？”
青年点头，回忆道，“一年多以前，我第一次和孙主任出去应酬，选的福来饭馆吃饭，孙主任觉得大厨菜做的不错，让王老板叫你来包厢见见，你让我印象太深刻了，我就记住了。”
见她神情有些微妙，青年赶紧道，“你别误会，我没别的意思，我以前以为大厨都是上了年纪的男性，第一次看见一个年轻小姑娘当大厨的，厨艺还那么好，所以印象深刻了些。”
陆宁春笑道：“我能误会啥，当时我灰头土脸，浑身油烟味，难为您能记住我这么久。”
寒暄两句，回归正题，“后来去过几次，发现饭馆大厨的手艺大不如前，一问才知道你辞职离开了，你为什么不在福来饭馆待了？”
这个问题必须慎重回答，好不容易和车间主任有过一面之缘，这是天大的运气，必须搭上这条线，以后才能有更好发展的机会。
陆宁春想了下。
“饭馆很好，老板对我也很好，但是和我的理念有冲突，老板性格上有些守旧，又太过顾念旧情，老板娘任人唯亲，不惜牺牲饭馆声誉，也要保住做错事的人，这样的饭馆是没有前途的，虽然遗憾，我还是选择离开了。”
青年听见她的话，露出深思的神情，赞同的点头，“你说的太对了，饭馆和工厂一样，一个工厂想要良好的运转发展，就不能太守旧，必须接受新鲜事物，顺应时代潮流，更不能任人唯亲，太过顾念旧情，否则长此以往，工厂还是会走上国营工厂的老路，所谓改制，不过是换汤不换药。”
陆宁春的话让青年产生了共鸣。
他父亲接手这个厂子以后，一直没有作出很大的改变，刚开始还想大刀阔斧的改革，遭到很大阻力，渐渐地，力不从心，又走上保守的道路。
主要岗位还是原来那些老人，新人根本没有出头的机会，老人退休，会推荐亲友接替自己的工作，以前的接班换成了推荐，甚至不等退休就安排亲友进来，一些好岗位上都是沾亲带故的人，包括他自己家，一大堆亲戚也是如此。
厂子如今的繁华都是表象，内里腐烂不堪，继续这样下去，他不敢想象，十年二十年以后，厂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青年说完，意识到什么，微笑道，“我好像和你说的有些多了。”
陆宁春双眼亮晶晶，“不，我很爱听这些，这就是我想来工厂的原因，我觉得我在工厂能学到更多的东西，比我念一年的书还有用。”
青年笑问：“你念过很多书？”
陆宁春不好意思道：“我初中毕业的，去年在夜大报了营销管理和会计两个班，今年刚毕业。”
“不错啊，同时报两个班还能这么快毕业。”青年露出赞赏的神情，“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我老家是淮河省永安县麦香村的。”
青年没听过这个村子的地名，但是对她更加赞赏了，“一个农村姑娘能有你这样的见识很少见，欢迎你加入我们绿营销加工厂。”
他伸出手，陆宁春有些犹豫。
青年反应过来，收回手，“是我唐突了。”
“主任，您能安排我干活吗，我坐在这里和您说话的时间够久了。”
“你也别喊我主任，听着怪不习惯的，大家都喊我小许总，你也这么喊我吧。”他亲自带陆宁春出办公室，找到车间主管，吩咐对方给她安排。
车间主管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小许总吩咐的时候，他一直点头，小许总离开后，他热情的问陆宁春，“你和小许总认识？”
“今天才认识。”
这话不假，之前虽然有过一面之缘，但是她根本不认识人家。
听说不认识，车间主管没那么热情了，把她安排去一组工班长那里干活。
好巧不巧，就是之前她问路的女工那里，那名女工还是工班长。
陆宁春高兴道：“原来你是工班长，以后请多多指教。”
女工冷淡道：“不要多说废话，快点干活吧。”
陆宁春不再多说，学着她们把生产出来的蛋糕装进包装袋里，开始有些手生，速度有点慢，渐渐越来越熟练，一上午功夫，她就完全上手了。
她速度飞快，完全不输给熟练工，工班长都不由侧目。
车间的工作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她以为蛋糕车间就是做蛋糕的，可这有机器生产，完全用不上她做，她一上午都是在重复装袋的工作。
整个人都麻木了。
上午的工作结束，工班长宣布休息，“我们有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大家抓紧时间去食堂吃饭，早点回来工作。”
陆宁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手腕，眼睛看东西都有些花了，仿佛看什么都是蛋糕。
原本想等顾峥一起去食堂，可半个小时的时间太赶了，她就和同组的人一起去了。
几人一起往食堂走，穿过操场，看见好几个男工人在打篮球。
她有些惊讶，问身边一起走的女工，“他们不用上班吗？”
“他们应该是昨天上中班的人，今天上晚班，白天可以休息。”
然后给陆宁春说了一遍上班时间，工厂实行三班倒，白班是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中班是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十二点，晚班是下午六点到早上六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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