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宣登基，百官朝拜，我没想到，深洲居然还藏着一个后招。
“还让我和大王爷活着，苏清宵你不觉得万事还有反转？”待我入廷狱司最后一次见江如云，他还是没有服软，“做天下第一，你儿子还没有准备好。”
我不明白江如云，他自己这一生把天下第一看得那么重要，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母亲，别听他废话，明日叔便会处决他和李瑞，一切都结束了。”啸之是随我来的，因为他生怕江如云伤我，“其实不用来一趟的，一个失败者，他早就该付出代价了。”
是那样的，啸之没有说错。
“小子，你的狂妄，也曾是我年轻时有过的。”江如云和他爹当年一样，几道铁链锁在牢中，“不知天高地厚，总觉得自己是最厉害的，会摔得粉身碎骨。”
江如云说的是他自己，我想着怎么我儿子也不会重蹈覆辙：“来看你一眼，也只是告诉你，你养大的深洲小皇帝，前日送来了朝贡书，你的心思都白费了……你苍劲山的心思，也白费了。”
说到小皇帝时，江如云还没有什么情绪，可当我说起苍劲山，他整个人都愤怒了，恨不得斩断铁链将我拍死在牢中。
“苏清宵，你不会就这样赢了一切的，我保证。”他眼看无望挣脱，对着自己的头来了一掌，“你我都是那两座山门的傀儡，你以为谁赢了吗。”
他死在我面前，啸之带我离开。想着他的威胁，我惴惴不安，但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母亲，没事的，如今深洲国力衰弱，还要求我姜洲庇佑，哪里来什么报复。”啸之安慰我，“儿子如今是天下第一，谁能奈我何！”
天下第一，曾经路千夜都承认江如云是天下第一的，我也没有怕过。自然而然，深洲总有人蛰伏着，也不会怕啸之。
“儿子，不论如何，你都要多加小心，担上第一的名号总归不是什么好事。”
我是一个不喜欢第一的人，因为它暴露在人面前，做不了更多事。站在最高处纵使你光明磊落，也会有人捏你的错，因为你显眼。
啸之摇了摇头，他很显然不认同我的“中庸之道”：“母亲和父亲，甚至花先生待久了，一直靠谋略才能保全家，所以才会想太多。从今以后，不用如此，有孩儿在。”
他看得透，但年少轻狂之意太明显，让我有了新的担忧。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确实是操心太多。”花千放知我心思，于是对我说，“清宵，你且看看如今的姜洲，即将迎来一个新的盛世。”
这是奶奶要的盛世，国无强敌，路府无威胁。她止步于江霆风的无礼自大，看不到今日，如今江如云也除去。
————
“天下第一，还没问过姑奶奶我，他路啸之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年轻的少女，坐在生出草木的江府旧宅琉璃瓦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深洲江府的势力，在姜洲深洲交战后破碎，又因小皇帝强收他府生意为皇家所有，因而一下破落。那时，钟翎儿归钟家，带走了一个小姑娘。
“我是即将让你去迷惑路啸之，不是打败他。”钟翎儿再回江府，就是带着少女个少女来的，“你是个小美人，怎么老是打打杀杀，和你师父一样，没有什么情趣。”
“这就是当年你没看上我师父，喜欢李瑞那个废物的原因？”少女的嘴巴没有遮拦，想什么说什么，“钟姨，如今你也算是过上了好日子，为什么还一心要救不可能救得出来的人？”
钟翎儿很不喜欢眼前的少女，她武功高强，又是个喜欢偷人值钱宝贝的贼。
但这个姑娘是江如云的徒儿，如今钟翎儿还想要救李瑞，只能靠她。毕竟家里那位年纪大了的父亲，满脑子都是什么“深洲百姓”。
“他是我爱的人，这一生，我在他身上耗费了所有，我不会甘心苏清宵把他毁灭。”
钟翎儿这一句话，包含着彼时为他怀了孩子却意外掉落，为他欠了江如云的情和钱，为他忘记了自我。
“情情爱爱什么的，毁人太多，我永远也不会去触及。”小姑娘坐在墙头，掏出来刚从深洲皇城里透出来的玉壶，“这些玩意儿，比男人好看多了。”
“你喜欢的这些物件，深洲没有多少，多的都在长京城，都在路府，都在路啸之和他娘那里。”
钟翎儿摸准了少女的心思，她一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没有替师父报仇的心。只有宝贝，让她心动。
“我可不是为了什么宝贝去长京城找路啸之，我是为了会一会这位新的天下第一。”
“是，只是为了一较高下，毕竟你也是前任天下第一的徒儿。”
钟翎儿才不管她拿着什么样的说辞而去，只要她去，那苏清宵就不会好过，那么她就有救出李瑞的希望。
“早点去，等不得，听说不日苏清宣就会处决李瑞，我要你救出他来，毕竟你钟姨好歹在江府四分五裂时保了你一把。”
江如云被俘之后，深洲小皇帝有心把她偷偷暗算绑起来送到苏清宵面前的，是钟翎儿从父亲那里得知，救下她来。
其实就算不救，深洲怕是也无人伤得了她，但钟翎儿当时不知道，所以也算卖了一个人情。
“那我走了。”
小姑娘跳下墙头，走得潇洒又不羁。钟翎儿看着她，想着若江如云没有那么傻傻守着自己，他也该有一个这样大的闺女了。
“阿七！”
钟翎儿知晓前方路途艰辛，犹其单闯长京城，她也经历过，于是没忍住喊住少女。
“钟姨怎么了？”少女扭过头来，看着杂草生上屋顶的琉璃瓦上那位妇人，“你放心，我是女的，怎么说路啸之也会轻敌。”
钟翎儿看着少女，就像当年自己一身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她只好点了点头，挥挥手告别少女，心中泛起一阵悲凉。
“若我当年没有忤逆爹爹为细作潜入长京城，可能我会在深洲过着自己的安稳日子，像苏清宵那样。”钟翎儿一个人坐在破败的偌大一座府宅上吹着风，“相夫教子，那又有什么趣儿。”
从前的选择是不可逆转的，如今已然定了大半辈子的人生，可能最后也就打心里赌一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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