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后是国之大事，当然并不是赵恒想立就可以的，要经过廷议，颁发圣旨，然后举行封后大典，祭拜天地祖宗才可以。
然而廷议这一步，赵恒的提议便遭到了朝臣强烈的反对。他们认为立后是应该的，但刘娥出身低微，又无子嗣，根本不配做皇后，反而是沈才人得到的支持颇多。
对这个结果，赵恒既意外，又无奈。大宋朝的皇权一直被朝臣尤其是宰相的权力制衡，他并不能随心所欲，想着怎样就怎样。
所以纵使心里不高兴，他也不能做什么。只是在心底暗下决心，必定要让刘娥做皇后。
那是他曾经许给她的誓言，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他甚至连太子都还不是。然而这个承诺，他从不曾忘记。她是他心中唯一承认的妻，是他的皇后。他不曾忘记，最初的最初，想要登上这个位置的初衷之一，便是想让她名正言顺站在自己身边，陪伴着自己。
然而朝臣们纷纷支持沈才人当皇后这件事，到底还是在赵恒心中留下了些许痕迹。他忍不住去想，倘若沈才人当真生下了他的孩子，那他是不是会迫于朝臣和那个孩子带来的压力，立沈才人为后？
就像很多年前，他为了登上太子之位，不得已只能让郭氏诞下了赵祐一般。如若沈氏生下皇子，为了国事安定，他便只能立她为后了。
赵恒忍不住又踌躇起来。如今看来，让沈氏进宫，竟不是解决自己心中担忧的办法，反而将自己推向了一个更加为难的境地。
——他原本是打算沈才人生下孩子，便报给刘娥养的，现在看来，就算她的位分只是才人，但因为出身好，便远比刘娥更得朝臣们的支持。将来未必能如愿将孩子抱走。
因为这些顾虑，赵恒对沈才人的宠幸便比不上之前的厚了。他会时不时去别的嫔妃宫里坐坐，大部分时间，却呆在刘娥那里，对沈才人冷淡得完全看不出之前的宠幸。
甚至他还将已经被遗忘了许久的杜贵人，重新想了起来。
……
“贱人！”沈才人将桌上的东西都扫到地上，看着门外高声骂道，“不过是个庶出的，真以为自己攀上枝头，便成了凤凰了不成？！我呸！”
“娘子……”绿珠在一旁犹豫着，不敢上前劝说，脸上的表情十分担忧，“摔了这些东西，明日怕是尚设局又有话说了。”
沈才人将眉一拧，冷笑道，“尚设局能说什么？叫他们到我面前来说就是了。莫不是宫里连这几个杯盏都拿不出来？那我自己出银子添置就是！”
“姑娘！”绿珠一急，连在家时的称呼都叫出来了。见沈才人闭了嘴，她才叹了一口气，道，“这种话娘子怎么能浑说？既然进了宫，就是皇家的人了，那些生分的话”，万万不能说的。
“皇家的人？！”沈才人冷笑，“你瞧着你家主子我，可有一点儿皇家的人的体面没有？现在宫里谁不在笑话我，自以为得宠，不过两个月就被官家厌弃了！”
说到这个，绿珠也有些发愁，但仍是道，“但这话娘子可不能说。那些人嚼舌罢了，娘子只做不知就是了。何况，官家也不是全然的冷落娘子……”
“自然不是完全冷落，不过从前一个月二十天宿在我这里，如今只有四五天罢了！”沈才人咬着牙，恨声道，“连隔壁的那个贱人都比不上！”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总之赵恒将新近得宠的杜贵人安排在了沈才人的隔壁，也在柔仪殿中。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杜贵人分去了自己不少恩宠，沈才人对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见天的指桑骂槐。
这一点，杜贵人自己是心知肚明的。所以此刻听着隔壁摔东西的声音和叫骂声，她便不像旁边伺候的宫人那么惊讶，仍是娴静安然的模样。
那宫女便有些羡慕的看了隔壁一眼，道，“娘子真是好修养，婢子可做不到这般气定神闲的。”
杜贵人苦涩一笑，“哪里是气定神闲？不过是慌张也没用罢了。她心中不痛快，自然只好骂我出气了。幸而，也不过是骂几声，我又听不真切，便虽她去罢。”
她也不知道这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差不多同年的姑娘之中，她和沈才人的关系最要好，最后偏选了她入宫。她素来是知晓沈才人的要强的，所以进了宫，便躲在一旁，过自己的小日子。任由沈才人将宫里折腾了个遍。
那时她想着，纵然沈才人再怎样跋扈，自己只要不主动惹事，老老实实的，她总找不到自己的不是了。
可事实证明，她还是想的太少。沈才人的确不找她的麻烦，可是赵恒却没有放过她。他将她从幕后拉出来，推到了人前，要她去和沈才人争。
官家是什么意思，杜贵人瞧的很清楚。她和沈才人不同，她是庶女，从小就要看嫡母和父亲的脸色过活，对兄弟姐妹，也要求多多忍让。论到察觉人心，沈才人比她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是官家要她做的事情，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所以哪怕心里再打怵沈才人，她还是站了出来。因为这样，她才会有恩宠，才会有风光，才能给家里带来好处。
至于她自己……杜贵人微笑着想，谁关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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