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1章 最长一日（九）
承受了一个小时高强度轰击的护墙，终于无法履行自己的职责。
它开始土崩瓦解，将瓦砾与残骸洒入下方的战场。
噪音和震颤融为一体，难解难分，联手将她的视野涂抹成一片朦胧。
橙黄色的砖块和梁柱轰然爆裂，炸成一团团面粉般的遮天尘云。
“哈哈！跟上俺！”
在艾娃愣神的片刻，古克已经快步冲向那几座高楼。
他的后方正迅速化作一场凶暴的塌方，他前方的地面高高翘起，古克直到此时才发现自己在向上爬坡。
一块曾经属于某座建筑的巨石朝他迎面冲来，想必正是这个庞然大物为整段城墙的最终崩溃做出了重要贡献。
面对那势不可挡的巨石，艾娃选择急忙纵身跃起，以免自己被碾成地板上的一道长长血迹。
她勉强落在石块顶端，用双手紧紧握住一个石雕的残破基座。
虽然轻微扭伤了脚踝，但毕竟得以立足。
当她低下头，发现石块还在继续滑落。
艾娃稳住脚步，再次纵身飞跃，落在了巨石背后的倾斜平台上。
鹰身女妖手忙脚乱跃到半空中，细碎瓦砾不时敲打着她的双肩和面具。
其中一枚碎石的力度颇为可观，在她华丽的面具左侧留下一片裂纹，也让她一时间头晕眼花。
轰！
天崩地裂的轰响逐渐达到高潮，整个世界仿佛笼罩在迷雾之中，她像只没头苍蝇一样猛地撞上了什么东西，随后发现那是一块胸甲。
随后，一只大手罩住她的天空，将那些碎屑与风暴隔离开。
“坐下，坐下。”
一个声音低吼道。
“你已经安全了，鸟。”
艾娃抬起头，发现自己是撞在了古克身上。
而之前那块势不可挡的巨石，已经变成散乱在周围大小不一的碎块，不知道古克是如何将这块岩石粉碎的，总之它再也形成不了什么威胁。
艾娃没有说什么感激的话，她转过身，发现几乎什么都看不见。
护墙的大部分结构已经踪影全无，只剩下一道支离破碎的混凝土，里面穿插着断裂钢筋和裸露电缆。
这毁灭场景扬起的尘埃遮天蔽日，在空气中化作一团诡异的面粉状阴霾。
所有突入的庭卫都站在一座高楼的墙根底下，他们的皮肤和盔甲上沾满了淡黄色的尘埃。
“还活着？”
古克身边的欧克凑上来问道，但艾娃不知道对方的名字。
这名欧克摒弃了密闭头盔，而选择了半开放式的战盔，其中交错纵横的沟壑与纹路在鼻梁和额头位置组成了某种四足野兽的图案。
“是的。”
古克代替艾娃回答。
“霸主，你确定吗？”
戴着兽纹战盔的战士笑道：
“俺能在那只糟糕的眼睛里看到恐惧，咱们可不能被恐惧拖后腿。”
“我确定！”
艾娃厉声回应。
“你叫什么名字？我要在今天的日记里特地记下你的关怀。”
那个欧克耸耸肩。
“昆德拉咔，管着这些不听话的庭卫杂种们。”
“我听说过。”
艾娃搜罗着脑袋里的信息。
“我们刚刚都与死亡擦肩而过，所以还心神未定，这并不代表我的恐惧。”
昆德拉咔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说法。
“俺们走。”
古克结束了这场交谈，
而其他庭卫已经在最近处的那座建筑里杀开了一条血路。
他们穿过门房，走入一片庭院。
在随处堆积的瓦砾与残骸中，古克终于发现了敌人的尸体——纤弱者和强壮者都有。
四下弥漫的淡黄色尘埃蒙在了深红色的血泊上。
欧克们正涌入庭院，分头行动。
诸多回廊和内室等待着他们，不知所措的艾娃捕捉到了敌军枪炮的声响，接下来便是欧克大枪还击的咆哮。
往往会有一把枪率先开火，其余武器随即加入，将子弹共同倾泻在一个特定目标身上，那震耳雷霆般的低沉轰鸣背后还有某种金属碾磨的独特嘶吼，仿佛是一股苦涩的回味。
她还能听到其他更为厚重洪亮的声音，那是濒临崩溃的要塞和摇摇欲坠的塔楼所发出的隆隆哀鸣，那是一记响彻苍穹的丧钟正在这个广阔的冲击坑里往复回荡。
艾娃不由自主地徐徐前行，在庭院和长廊间游荡。
她仿佛置身事外，就好像周围这场如火如荼的战斗虽然近在咫尺，却仅仅让她感觉身临其境而丝毫不受烦扰。
星辰般的火花在污浊的空气中翻飞舞动。
她从一条走廊顶棚的阴影里迈步而出，站在分外明亮的开阔庭院里，烈焰风暴的熊熊火光照耀着她，在铺有石砖的地面上投下一条长长的影子。
鹰身女妖看着自己扭曲修长的阴影跃动不止，丽雅慷慨赠送的皮毛依旧覆盖在她肩头。
她一直都披着，那块灰色皮草为她的怪异幽影添加了蜷曲的脖颈和毛茸茸的后背。
这座建筑的大部分内部设施都已经四分五裂。
她看到很多墙壁和天花板处的锃亮表面大片剥落，因此暴露在外的结构内层有种奇特的感觉。
这一层层隐藏结构的具体功能难以分辨，它们的构造看起来颇为繁杂，金属电路和钢钎交错排布，缆线与软管纠缠不清。
垂挂于地的破损导管流淌出一股股焦灼能量，另外一些开裂的管道则滴落着不知名的液体。
她四处打量，抬头张望，几近瘫痪的要塞在她周围扶摇直上，仿佛还妄想着从这块寒冷墓穴中爬出去。
武器弹道在烟雾弥漫的空气里交织成一片明亮的网格，战斗机从头顶急速掠过，它们所配备的重型武器在漆黑的夜空中犁出一条条数公里长的毁灭焦痕。
被这种暴烈攻势所触及的建筑顿时消融于灼目光壁之中，喷吐出耀斑状的高温气体。
成群结队的火箭像流星雨般蜂拥而至，其炽热轨迹是判断它们存在的唯一线索，而发射火箭的载具更是彻底隐没在了黑烟深处。
在左边与屋顶高度齐平的位置，她能远远看到两架毛哥战将跨过要塞与阵地之间的壕沟，率领大批欧克步兵向一座堡垒大门发起冲击。
细微如云的弹药冲击笼罩着它们无比庞大的身形，恰似黄昏时分成群飞舞的萤火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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