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又见江梦寒
因为还有工作任务在身，何慕言匆匆离开旧金山，搭乘去香港的班机，后又从香港取道昆明，飞机、火车再联络上部队的军用车，这路上就耽搁了大半个月，找到《新民丛报》在昆明的总部，一身风尘的何慕言出现的时候，领导和同事们是又惊喜又难以置信。知道他母亲病故，又不免一阵劝慰，何慕言心头的悲戚却怎么也摆脱不掉。安排慕言在报馆的宿舍住下，条件甚是简陋，但毕竟是战时，非常时期自然非常对待。主任体谅他母亲病逝悲痛万分，又考虑到他长途奔波，让他不要忙着工作，好好休息几天，他却推辞了，第二天便拿了相机出去逛了，这昆明受到滇缅战争的影响，日军时不时地就闹一次空袭什么的，炸坏的市政设施和炸毁的民房处处可见，慕言一路留心也拍了不少照片，逛着逛着不远处，便见一处醒目的牌子，上书“西南联大”四字，想到母校也移居与此的缘故，便动心想要进去看看，一进校园，便是这么几年来难得采油队额轻松和惬意，目睹了太多战场的血腥，听到这校园里四处响起的读书声、讨论声和先生们授课的声音，觉得一切似乎已经离自己那样遥远了，脑海里一幕幕也都是自己当年在燕大读书时的种种，那时候的自己，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各种种种，似乎一切还明晰如昨。如今却正是应了那句，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了。
向校工打听了燕大中文系的所在地，便信步朝那儿走去，也许苏教授也在这儿也不一定，几年没见，他也很是想念。
“家偌，你今天怎么回来地这样早？”汪雨秋从房里出来，正好看到刚刚回来的程家偌，“办公厅那边今儿事儿不多，所以回来得早了些。”程家偌看了一眼客厅上的挂钟，果然才刚刚十一点，比起往常，的确回来早了一个钟头。
“你上午没课吗？寒儿呢？”
“我今儿是下午的课，寒儿今儿有一上午的课呢，不过也就半个小时下课了，你现在忙不忙，不然咱们出去走走，顺便去接她下课？”
“好啊。”程家偌欣然允诺。苏旸今儿没课，便和甄珍出去采购东西了，这会儿还没回来，怕是也要回来赶饭点儿的吧。
“老师，您教了我们这么久的诗词，我们想知道，您最喜欢的词人或者是词作是什么呢？”一个梳着麻花辫长相清秀白净的女学生起身款款地问道，照往常一样，每次临下课前的十分钟，江梦寒都会留给学生自由提问，今天也不例外。
何慕言信步朝教室走来，就在走廊上上，他听到了那个睡里梦里似乎都期待着的声音，他走到教室后门细瞧，他简直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那个一身月白色旗袍，秀美无极的女子，就像是三年前他初见她时一样，她站在讲台上，此刻，她眉目间的喜悦和怡然，都是久违了的，他的心怦怦地跳得太快了，他不知道今夕何夕，就那样在教室后门痴痴地看着她，痴痴地看着，以为这样，就可以地老天荒下去。
“其实喜欢的词人有很多，像是李清照、朱淑真、柳永、周邦彦、王安石等等，可是最喜欢的还是纳兰容若的吧。”江梦寒吐气如兰。
“那最喜欢的是哪一首呢？”对于这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美女老师，他们都是异常喜欢的，上她的课没有距离感，也很轻松，他们都是极爱上的。学生们也偏着头，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
她笑了笑，那样的笑，在何慕言看来，简直可以融化一池春水了，他的心在那一刻，疼了，寒儿，几千几万年了，我终于可以再一次地听到你的声音，看到你的笑了。
江梦寒略一沉吟，便脱口而出“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西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林霖终不愿。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她字字珠玑，声音清脆，学生们都一副如痴如醉的样子，下课铃声响起，大家似乎很是懊恼，觉得意犹未尽，有不少外系的学生为了听江梦寒讲课，都早早地来占座，所以不算小的课堂里早已是座无虚席，学生们收拾书本，三三两两地纷纷离开，只有何慕言还痴痴地立在原地，江梦寒背对着她，拿起黑板擦，擦着自己刚刚写上去的两节课的板书，动作轻巧却很是认真。
何慕言一步一步走近她，许是忙着专心擦黑板，她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教室里静悄悄的，似乎能听到的只有彼此的心跳，就在这时，汪雨秋和程家偌也出现在教室门外，他们看到了何慕言，看到了正擦着黑板风江梦寒，他们站住了，几乎是惊住了。
离梦寒大概三米的距离，何慕言的声音响起，“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炬成灰泪始干。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吟应觉月光寒。蓬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他徐徐的声音响起，依旧铿锵有力，霸气有余，江梦寒几乎是定格住了，她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甚至不敢转过身来，她彻底石化了，是他吗？真的是他吗？她不敢相信，她怕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觉，她怕一转身，发现不过是自己的幻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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