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袭来，阴冷锋利的光芒悬在空中砍下来。顾凝玉脊背发凉，一把将顾宁轩推到无歹人占领的马车前。
千钧一发之际，秋月挡在顾凝玉身前，未有停手的大刀在她脖子间一横。颈脉被割破，秋月的鲜血喷洒于半空中，落在顾凝玉的脸上，也染红了她的衣襟。
秋月沉沉倒地，未来得及挣扎一番，双目瞪大，惊恐万状的死去。
“秋月！”顾凝玉跪到秋月尸首前，伸手感知到她无声息的鼻息，盈掬的泪珠夺眶而出。
这边未平息，那边为护着顾宁轩的周嬷嬷，肩膀被砍伤，心口更是受足致命一剑。
顾凝玉提着抖动的双腿跑去，抱住周嬷嬷的手，两行清泪再度划过她清秀的脸庞。颤着音，痛苦且心疼地喊道：“嬷嬷。”
油尽灯枯时，周嬷嬷张了张口，声音孱弱，顾凝玉倾身去侧耳仔细听，嬷嬷断断续续说：“小姐，好好……活……我，不后悔……”言未尽，顾凝玉手中那只大手滑了下去。
身上鲜血淋漓的周嬷嬷阖眸，溘然长逝。
顾宁轩深受震撼，泫然欲泣，嬷嬷和秋月为护自己和姐姐而死。
人死了，便什么都没了，再也不会动了。
他同姐姐，跪倒在周嬷嬷的尸体面前，内心大起大落，如今随着身边三位年长者死亡，丧到极致。
老大笑得猖狂，剩下两个手无寸铁的四尺孩童，定然躲避不了他们十几个兄弟的大刀。发令道：“这俩孩子，也杀了。”
顾凝玉护住弟弟，即是清楚护不了他周全，仍不愿轻易将弟弟交于歹徒的毒手。
“姐姐。”顾宁轩泪眼模糊，被两名歹徒从顾凝玉怀中扯出。
而顾凝玉的肩膀，也被两名歹徒死死压制住，当初康槐令婢女婆子也似这般挟持住她，亲手送她上西天的。
如今还能重头来过么？已死一次，能重生一次，想必不再会有第二次机会。
看着歹徒沾着人血的刀，顾凝玉冥冥中仿若看见康槐拿着刀，向她砍来。
回转过神来，感觉多少无异，终究是无一线生机了。
绝望感涌了上来，逐渐吞噬顾凝玉，压制住她肩膀的歹徒之手，令她不得不束手就擒。
置身黑色深渊，出不去，也抵达不了谷底。那种滋味，化为灵魂，还要再饱尝一遍？
她闭上眼睛，似乎被架空于另一方世界。想着上一次死后的感受，多少能给予自己一些安慰。
“什么人？”
就在此时，朗朗刀剑相碰的声音，与人喧腾的声音惊醒了顾凝玉。
她放眸望去，一队腰间佩剑，像是高门大户家的侍卫，与歹徒们厮杀在一起。
有几位护卫闯入重围，意欲救顾凝玉姐弟，与她身侧的歹徒相杀相斗。歹徒几人忙着对付不速之客，将她姐弟俩撂下。
转身横刀相向，厮杀争斗一番。
顾凝玉护住顾宁轩，看着弟弟面露恐惧，如惊弓之鸟。二人愣愣地直视鲜血四溅，人体残肢从半空中坠落的场景。
她反应过来，捂住顾宁轩的眼睛，怕给他留下心理伤害，柔声道：“小轩，别看，我们得救了，很快就能回家了。”
顾宁轩听姐姐的话，信任她，“嗯”，以示同意。
毕竟见过比这更为恐怖的场面，还有比这更诡谲龌龊的面目，她没什么好怕的。宁愿睁开眼睛看清楚现实，反复警告自己，身处异动之境，不可再掉以轻心。
顾凝玉屏住呼吸，将一幕幕血腥画面尽收眼底，心起伏不定。似乎，真实的一幕又变得很虚幻，浓重的血腥气息和歹人凄惨尖叫声反复提醒她，这是现实。
护卫们个个身手敏捷，武功纷纷在乌烟瘴气的歹徒之上。
不一会儿，前时嚣张凶悍、杀人如麻的歹徒，作法自毙成了凄惨的尸首。便同他们亲手杀害的无辜者无二。
黑衣护卫们往后归队，顾凝玉视线顺着他们挪去，撞见在护卫群中停顿已久的华贵马车，瞳孔放大，熟悉之感扑面而来。
顺着前世记忆回想，她很快认出那是司徒昱修的马车。
司徒昱修的何等人物？当朝最受宠的五皇子，身份尊贵，性情比天气还要阴晴不定，心思更是深不可测。
化为灵魂时，康槐府中，迎来送往的人群里，司徒昱修鲜少出现。惟有重大日子，陛下亲自驾临康府时，才勉强能请了这尊大佛前去。
康槐素来小心谨慎侍候这位冷面的天潢贵胄，自然回回备受冷待。有气也不敢当场吭声，总要等这位五皇子出了康府良久，康槐背对着人，暗地里才敢大肆发脾气。
“姐姐。”顾宁轩看着走神的姐姐，以为她是被方才杀戮情景吓傻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姐姐，救我们的大哥哥过来了。”
顾凝玉顺着弟弟的视线，抬眸一望，撞见一双狭长美丽的凤眸，眸中映射寒星，整个人透露出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场。
眼前青葱少年傅粉何郎般，肌肉玉雪，非病态之色，乃白皙通透，有血色。
一拢淡黄色直裾显得他人高挑秀拔，略有仙人风骨。与成年后的风采稍有些不同，显得更平易近人些。
司徒昱修龙章凤姿，天质自然的容色，立于伏尸流血的秽地，总是格格不入。
顾凝玉与他那双极美的眸四目交汇之际，不躲闪，不羞涩。她看他，是在探究眼熟之人，作为翩翩少年郎时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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