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开始得突然,结束得奇妙,别说熊瑛、赵无极和一众军士,便是方季成也是满心感叹,此前他倒是知晓唐简诡计多端,今日却是第一次见到他战场调度之能。
熊瑛与赵无极听唐简将领,率了近三百军士镇守这座名为周岚峰的山岗,赵无极则统帅自己的将士返回郊东营大队。
唐简见着赵无极一脸古怪的策马走到自己面前,笑道:“山中情形怎样?”
赵无极默了半晌,拱了拱手道:“回禀都统大人,那山中果然如都统大人所言,驻有辽燕军士百余人,我们袭击突然,他们不备之下几乎全军覆没,俘虏的十余名辽燕军士已经捆缚带来,都统大人可要见见?”
跟随唐简身旁的徐佳等六人都是一脸错愕震惊,却见得唐简面无表情,也不知是他本就习惯了这副表情,还是早已猜到这番结果。
只听唐简问道:“我方战损如何?”
赵无极道:“我军战死三十三人,重伤六人、轻伤二十二人,熊校尉将战死的将士就地掩埋立碑,轻伤就地救治,重伤的六人,已经被小人带了回来。”
唐简脸色微微沉凝,半晌,才轻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我倒还是低估了那山中辽燕军的厉害了。哎,能够被派遣前来这里驻守的,想来至多不过是辽燕军中的中等队伍,战力却也如此可怕,我们突袭设伏,竟也损失惨重,也不知若是当真有一天与那辽燕军精锐交锋,我们能否抵挡得住……”
赵无极本觉得这是一场大胜,心中着实欣喜,毕竟郊东营交战不多,且每每败多胜少,如今却一战击溃辽燕悍兵,这若是传扬出去,便是在整个吴郡军列之中,郊东营也足以扬名了,可听着唐简这一番话,赵无极心中那丝欣喜登时熄灭,不由也是忧心忡忡。
唐简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笑道:“不过无妨,我们还有时间训练士卒,只要将士用命,将来在战场之上,我们也定不会弱于那辽燕军多少。”
这话倒是有些打击士气,“不弱于辽燕军多少”,其中意思,自然就是郊东营弱于辽燕军了,不过对此赵无极心中虽然气苦,却又能如何?这本就是事实,甚至别说辽燕军,便是晋军之中,郊东营又能比得上谁?
赵无极拱了拱手,道:“小人今后定全心练兵,定叫得手下将士人人悍勇,不弱于那辽燕军士分毫。”
唐简看他涨得通红的脸,心下得逞,笑道:“赵校尉知耻而后勇,可喜、可贺,你去吧。”
赵无极躬身退开。
一旁的徐佳却是问道:“将军此前说,我们此番北上,乃是要以一场大战激发郊东营血性,方才怎的又说我们还有时间训练兵卒?”
唐简抿嘴一笑,道:“徐兄以为兵卒是如何训练的?”
徐佳沉吟半晌,道:“小人也曾在晋阳当过一年兵卒,知晓军中训练士卒,大抵是教授些认旗号、排阵列、抡刀枪、习弓箭的法门,到得战场,只需将令之下人人遵从、将士弓马之术超人一等,便可无往不破。”
唐简点了点头,道:“令行禁止、刀枪弓箭,自然是练兵之要诀,天下各国兵马,大抵也都是从这两方面下手,只是这两项说起来简单,其中关窍却多不胜数。我们是如此练兵,那辽燕、诸胡却也是如此练兵,为何我们晋军却总也比不上他们?嘿,从根本而言,可不就是我们练兵之法不如他们么?”
徐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众人皆知晓晋军不如燕军强横,可为何不如他们强横,众人却少有思虑,寻常人只道是北方人天生凶悍,南方人则天生柔弱之故,唐简却说其根本乃是练兵之法的区别。
对此,徐佳不知是对是错,不过想想,又觉得但凡唐简所言,想来定是真的,便自顾自的思索解决方法去了。
徐佳此人甚是聪敏,功夫又高,且见多识广,是个人才,只是此前混迹草莽,眼界有限。
唐简见他沉眸思索,也不打搅,毕竟很多事情除非自己领悟,如由他人教授,是领会不到其中精髓所在的。
一行人又走了一里来路,已经进入起伏不平的山岗之中,唐简却忽然挥了挥手,令众军士停下。
众军士以为将军是要下令休息,不等命令下达,已是纷纷下马、卸了身上辎重瘫坐道旁草丛。
唐简回头瞧了一眼,远远铺开、东倒西歪的队伍,嘴角咧出一丝冷笑,唤来了传令官,道:“传令各部,让所有人全部下马步行,马匹骡车等全部交由辎重队管辖,刀枪弓箭盔甲之类,却务必穿戴整齐。”
那传令官一听,不由一怔,唐简喝道:“怎的,没听清我说的话吗?”
那传令官见唐简声色俱厉的模样,登时身子一颤,只觉方才还温文尔雅的统帅,顷刻之间便有如杀神、气势迫人,忙拜倒道:“是,是……”
说着,一溜烟儿的跑了。
不多时,长长的队伍便是大哗之声传来。
郊东营虽然军马众多,可到底都是将官和一些世家公子从军者才有的,这些人最是不服管教,忽然听得要收缴他们的马匹,不由都是大怒,可随即便有传令兵喝道:“都统大人有吩咐,所有马匹只是暂交辎重队管辖,也会登记造册,事后定会一一送还,若有不服令者,斩。”
这“斩”字一出,众人都是骇然。
若是之前唐简有此命令,说什么不服令者斩,他们大抵不会当真,更不会服气,可方才那都统才妙计破敌,威势大盛,众人心中惊疑,见着一个个人率先交出马匹,不由气馁,只得一一听命交了。
他们本是担心上头收缴了战马,后面也许并不会如言归还,可随即见着辎重队的军士在他们上交的马匹脖颈上套了个绳圈,绳圈上挂着一块木牌,自己则领了另一块木牌,两块木牌上同样写着如“二十一”、“一百三十九”之类的标记,而后听那传令官说,事后可以凭手中木牌前去辎重队领取自己的战马,绝不会有错,众人这才纷纷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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