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天瑞将要紧的几个卷宗抱到宋元清跟前，一一展开指给他看。
“这十个刺客的身世都查了出来，全都是罪臣家眷不说，个个还都是武将出身。”
所以这些个女子，或深或浅的，都会功夫。
宋元清抬眸看段天瑞，没说话。
这叫什么头绪，这种事略微一猜也八九不离十。
不会功夫就来刺杀，难不成都是来送人头的？
段天瑞好歹跟在宋元清认识多年，当然读懂他这眼神。
当下轻咳一声，继续道：“臣还有别的发现。”
“这十人中，虽有沾亲带故的，但基本是各家出一个，以罪臣家眷流放千里，也不都在同一个地方，从流放地逃脱出来，却没人往上报过。”
“微臣方才就去查过这些地方送来的折子，发现有几个曾提过罪臣家眷流放途中病死之事，其余的便一字未提及。”
宋元清揉着两颊太阳穴，闭眼听着。
应道：“也就是说，只所以朝廷没消息，很有可能就是诈死。”
段天瑞连连点头，又道：“不过还有一个可能。”
或许是押送犯人的士卒，收了银钱，帮人逃脱。
毕竟都是流放出去的女流，少一个两个的也不会有人注意。
只怕谁都没想到，这些女流竟能跑回京，还混进宫中刺杀帝后。
宋元清方才在地宫虽没审问出什么来，但从那几人身上也不是全无发现。
他细数各位罪臣的罪状之时，这三位女子并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甚至闭口不言，不曾反驳一句。
想来她们必然不是为了什么报仇，或者觉得自家有冤，才冒死进宫刺杀的。
可不是为着这些，又是为的什么？
宋元清也疲惫得很，脑子一片混沌，想不透这里头的问题。
他撑着脑袋，闭上眸子，恍恍惚惚的感觉自己睡着了，可耳边又叽叽喳喳的全是段天瑞的声音。
仿佛睡了一觉，又仿佛只是片刻，宋元清瞬间惊醒。
抹了一把脸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段天瑞手里拿着一个内侍送进来的食盒，带着两分笑。
“圣上，我说娘娘着人送来了汤面，咱们先吃了吧，不然都糊了。”
宋元清蹙眉：“不是这句，上一句。”
段天瑞想了想，不确定道：“臣说，这十个姑娘很有默契，从不同的地方来京城齐聚，跟商量好一样？”
就是这句！
宋元清心头闪过一个念头，好像不太抓得着，就顺着话道：“先头你说，这些女子，是每家出一个？”
段天瑞点头：“对，一家一个，好像出壮丁一样。”
萦绕在头顶的云雾刹那间散了去，问段天瑞。
“你说，若有人拿着你全家老小的命威胁，你会不会豁出命去，保他们平安。”
段天瑞瞬间就明白了宋元清的意思。
“圣上是说，这些刺客是被威胁，才汇聚一起，进宫刺杀您？”
平王已死，誉王也翘了，丰帝去得更早，当今皇帝也就信王一个活得好好的兄弟了。
难不成，信王也想要当皇帝？
这才威胁这些罪臣家眷，搞这么一出？
段天瑞被自己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随即又否认了。
信王要是想要这个皇位，当初平王造反，他完全可以按兵不动，或者推波助澜，坐收渔翁之利。
而且，真是想要刺杀皇帝，干嘛不花点银子，去请专业的杀手组织，找几个花拳绣腿的小姑娘？
这样不仅成不了事，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段天瑞心理活动十分丰富，脸色也变来变去。
宋元清抓到一些苗头，正想得入神，也没注意段天瑞往信王身上猜测一回了。
沉默稍许，又让内侍去将白芨唤来。
白芨正组织人手去各苦寒流放之地，将那些家眷带回来。
这头还没忙完，又听到宋元清召唤，怕还有旁的吩咐。
交代道：“圣上叫我，我去看看什么事，你们都赶紧收拾收拾，一会就要出发。”
大过年的，经这刺客一事，谁都不能好好过年。
白芨嘴里没说什么，心里倒想着，等此事过了，非得帮兄弟们讨些赏，才对得起这年节里加班加点的日子。
宋元清没等多久，白芨就赶到了含光殿。
“属下正吩咐人往各流放地去带人，圣上可是有什么吩咐。”
宋元清道：“没特别吩咐，只是有件要事要叮嘱你。”
白芨一脸肃然，拱手应道：“圣上请说。”
宋元清也是一脸肃然，将手中的纸张递给他：“这些罪臣家眷，你派人全部秘密带回京城。”
顿一顿，又加重语气：“必须毫发无损的带回。”
白芨慢半拍，先头这位爷还说要诛人家九族，这会又要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这唱的是哪一出？
他垂头看向纸张，见上头写了十户人家，分布六个地方，工作量还不小。
顿时一乐，将纸张收好：“圣上，属下能不能求个恩典？”
宋元清挑眉，他又嘿嘿笑着搓搓手：“就是这大过年的，兄弟们一跑就是千里，圣上能不能……”
宋元清悟了，板着脸道：“只要差事办得好，朕什么时候少过你们的赏赐。”
白芨跟着宋元清这么多年，多少了解一点他的脾性，见状就当他答应了。
立马顺杆往上爬，得寸进尺道：“爷，属下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媳妇了。”
宋元清……
白芨带着人趁夜离京，往千里外的六处流放之地赶去。
宋元清将地宫的看守撤了下来，将三个刺客交给了信王宋元信。
自己又带着段天瑞将搜罗出来的卷宗翻了一回，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林月初那边差了丁香来问：“今儿个初一，娘娘问圣上要不要一道用膳。”
宋元清身上本就有伤，又熬了一夜，脸色很是难看，闻言才想起今儿是正月初一，新的一年了。
他捏了捏眉心，道：“那就让皇后吩咐下去，正好信王一家也在宫，便一道用膳。”
丁香回去复命，打了会瞌睡的段天瑞这才悠悠转醒。
宋元清看着案几上堆成小山的卷宗，又看了看段天瑞发黄的脸色。
难得的大发慈悲：“你回去歇着吧，本是过年，结果忙了一夜，回去好生歇两日，后面怕还有得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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