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若水只是淡淡的笑。
九看不见她在笑，以为她并不高兴，只能怜悯的说：“等以后找个机会出去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叶若水没听见一般，反而说：“你看起来没有我大。”
她笑眯眯的，话里带着些淡淡的笑意：“叫你小九怎么样？”
小九没想到她第一句会这么说，一时之间愣住了。
叶若水乘胜追击：“我今年十七。”
小九想也没想的就说：“那我比你大，我十八岁了。”
都是刚刚好的年纪。
两个人谁都没再说话。
她把行李放在屋子里，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定环境还不错以后，才缓缓的说：“以后拜托你多照顾了。”
小九还是不说话。
叶若水也没期待着他说什么，两个人草草的把行李收好，就被他带着到了内院去。
不过有一件事他却落了空，名为拾的这个头衔还是没有到叶若水的头上。
戏班子很大，分好几个院子。他们这些首席，是戏园的活招牌，吃住要比一般人都好。配角要稍微次一些，但是总体上环境还是很不错的。还有些三三两两的学童和伙计，歌女和舞女是最末等的，只是留在这里卖艺。
他们的人数也最多。所以叶若水到平时聚会的院子里的时候，原本热热闹闹的院子瞬间安静下来。
班主瞧见了她，忍不住皱眉，对着小九说道：“谁叫你带她到这来的？”
小九愣了愣，才说道：“一般首席不都是要给大家介绍的吗？”
班主才想起忘记嘱咐他。他刻意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音量说道：“她不一样。以后她吃住都是单独做，你给她送过去，也不必来见任何人。”说完，他还不放心的嘱咐一句：“别叫人靠近。”
叶若水听不见两个人在说什么，只觉得四周围着的目光一直上下打量着她。她被打量的很不舒服，尽量用帷帽后面的视线看清两个人交谈些什么。
小九不露声色的看了她一眼，最后只能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照做。
班主是老商人了，对待猎物一向直觉敏锐：“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他压低声音：“上面的人问下来我担着。”
小九淡淡的点头。班主虽然是整个戏班子的头，但不代表身后没有些大人物在幕后操纵。每年被养在后院的那些漂亮舞姬不在少数，可这么礼遇恩宠的他第一次见。
叶若水这时清了清嗓子：“我可以回去了吗？”
小九抬头看她。
她回看小九，却看见小九移开了目光。
似乎是能感觉到她在看他一样。
叶若水眼睛一眯，平凡的感觉这个戏子比其他人要更难缠，一时之间又想不出别的办法来说上两句。
干脆就不要交流了。
她转身走掉，理也不理身后刚才还建立年龄交流的小九。
她方向感不好，绕了一回发现找不到回去的路。正当气恼的时候，听见身后温柔的声音传来：“不是这边。”
叶若水回头看他，是小九。
他似乎平日里很少说话，刚才看那几个歌女舞女对他的眼神，也只有欣赏和渴望，还有一种仰望神明的崇拜。
叶若水：...
她听见小九指了指右边的路，是他们刚才来过的地方：“是这边。”
叶若水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幸亏自己带着帷帽，她想，不然肯定尴尬的恨不得随便找个地方钻进去了。
一路上还是很尴尬。
小九不说话，她也不说，只是心里盘算着如何让班主主动请她进宫的事，一边默默记下了这条路。
小九最后还是主动开了口：“所以你叫什么？”
“叶樱，”叶若水回答，“我叫叶樱。叶子的叶，樱花的樱。”
小九沉默着点了点头。
叶若水静静的看着园中的陈设，是很漂亮很别致的，她却没有什么欣赏的心情：“我住的地方为什么这么远？”
他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喜欢静的地方，后来就搬到这来了。”
叶若水只能沉默。小九能做首席，意味着对于戏班子的班主来说，他就是个活的摇钱树。不过能让几个首席一起都迁到他想去的地方，只能证明小九要比那些首席更厉害。
否则就班主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任人摆布。
还不是有利可图。
叶若水静静的回到房中，点头朝他示意，随后关上了门。
她住的地方离小九很近，甚至就在隔壁。
大家都是戏园子里的人，戏子卑贱，自然也不会管男女之别一类的东西。
她只能这样想，一边静静的自己收拾好床铺，安静的躺了上去。或许是因为川叔给的药管用，她一整天都没有发病，而是精神有余的躺在床上，根本就睡不着。
还是白天，她昨日又睡得很充沛，这会脑袋里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
心里感到钝钝的痛感，叶若水知道，她是在替楚衡之痛着。
似乎这样就能让他舒服一点儿。
叶若水翻了个身，把手中的被子攥的很紧，一边没由来的感觉到了冷。
明明还是晴天。
到了傍晚的时候，是小九亲自送的饭。两个人没有一丝交流，或者是说两个人都失去的交流的欲望。
其实小九也搞不懂她。
她明明可以有更好的人生，或许是因为被丈夫抛弃所以才万念俱灰。可无论是什么样，他都不忍心看见她变成权贵豢养的宠物这样的结局。
可是他见的多了，也习惯了，最后他不再说话，不再劝说，更不再理会。
就像现在这样。
眼前的女人还是老实的带着帷帽，不肯让他看见她长什么样——他也对叶樱失去的兴趣：一个懦弱而身世可怜的女人罢了。
他并不同情任何一个人。
一切的事情有因有果，他从来不是悲天悯人的那个。事实上，从他被抛弃的悲惨的童年就可以见得，他人是冷的，心也是冷的，只是嘴角时常挂着的微笑让人感觉很好相处。
可他还是那个小九。
那个自我又悲观的小九。
他放下饭菜，不说一句话的转身出了门。
叶若水似乎乐得他这样，反正也不用多交流，她重新关上门，细嚼慢咽的吃饭，一边听见门窗窸窸窣窣的响声。
她先是顿住了，随后头也不抬的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是三七从窗外跳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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