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惊蝉嘱咐我和柔嘉在原地等一会，他几个起纵消失在夜色当中。
柔嘉警觉的看着我，“你可别打什么坏主意哦。”
看来那件事她要记一辈子了。
我懒得理她，找一块较高的石头，将上面的潮气擦了擦，勉强坐下。
柔嘉有样学样，也拣了块石头坐下。
见她一脸戒备，我促狭心起，故意往她跟前凑了凑，同时夸张的大笑出声。
柔嘉惊呼一声往后躲，一不留神被石头绊倒，后半边裙子立刻脏了。
“可恶！”她张牙舞爪的朝我扑来。
我没想到会这样，起身就跑。
没跑几步，身后柔嘉的脚步声突然消失了。
这丫头报仇雪恨绝不会半途而废的，我好奇的回头望去，一眼就看到飘逸出尘的司命。
柔嘉被定住了。
看着司命，我有些自卑，可能是人间待久了，每次见面，我都觉得自己又俗了几分。
想当年我也是白衣飘飘的上仙一枚，如今在尘土里打滚，早就高雅不起来了。
“看样子是不欢迎我呀。”司命笑眯眯的说。
我故作生气状，“你再不来，我都快把你忘了。”
司命笑的更开心了，“月老，你是在向我撒娇吗？”
呸，好肉麻。
“你不会是空手来的吧？”跟司命皮惯了，我也不客气。
司命笑着摇摇头，“你脸皮越来越厚了。”
我把沙鲁的事简单讲述一遍，司命嗤笑道：“黑无常还是这么小心眼，一刻都不肯多等。”
他时常在三界走动，人脉也广，懂得自然比我多。
我愁眉不展，“只怕剩下的债就没那么好还了。”
司命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谁让你当初非要逞能！”
我委屈的解释，“我只是不想连累你。”
司命放低音量，“咱俩之间，谈什么连累不连累！”
我最不擅长与人客套，听他这么说，不知如何接下去，只好转移话题，“司命，黑无常是怎样的人，比白无常还难缠吗？”
司命笑道：“跟黑无常相比，白无常简直是大大的善人。”
我不信，“你怎么替白无常说话呢？”
司命摇头，“我不是替白无常说话，凡事都要有个对比嘛。”
比白无常还难缠棘手，我蔫了。
“上次见黑无常，我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可我之前明明没见过他。”我努力回忆黑无常的样子，却发觉他的形象越来越模糊。
司命在我紧皱的眉头上捏了一下，我眉间立刻舒展开。
“别想了，黑无常本人又矮又胖，长得毫不出奇，可他偏偏又爱扮俏，平素并不以真面目见人，就连我每次见他，也是凭穿着和他手上的勾魂索才能勉强辨认出来。”
我忍不住笑出声，“还有这等事？”
司命也笑，“让我算一下，光是在我印象中，黑无常的模样就换过几十次了，说来这家伙审美变得还挺快……”
话未说完，他神情一凛，“不好，我嗅到他的味了。”
我不解，“谁？”
司命将脸一遮，像是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似的，“当然是咱俩刚说坏话那个！”
难道是黑无常来了？
这下连我也紧张起来。
我倒不怕黑无常，只是我和司命在人背后嚼舌根的做法实在算不上君子。
本上仙是臊的。
司命直接开溜了。
柔嘉活过来，一脚踢在我屁股上，这下我衣裳也脏了。
就在我俩闹作一团时，突然有个黑色的人影闪到我跟柔嘉之间。
在夜幕的掩护下，我们谁都没留意此人是何时过来的。
柔嘉脸色煞白，“范无咎，你来做什么？”
范无咎皮笑肉不笑的说：“我当然是来迎接郡主的。”说完有意无意的瞥了我一眼。
我总觉得他对我不怀好意，可我跟他之前并无过节呀！
柔嘉焦急的四下打量，想要去寻罗惊蝉。
范无咎道：“郡主还是别等了，四皇子他不会来了。”
柔嘉吃了一惊，颤声道：“你把他怎么样了？”
范无咎：“四皇子身份尊贵，我自然不敢冒犯。”
柔嘉咬着嘴唇，“我要亲眼见到罗惊蝉没事，才会跟你走。”
范无咎扬声道：“四皇子，你听见了吗？郡主要亲自与你道别。”
我感觉耳边震的厉害，他好深的内功。
罗惊蝉终于肯现身了，他怀里还兜着几个野果子。
看来在荒郊野外，他的表现也没比本上仙好到哪去！
罗惊蝉脚步沉重，短短几十步，竟走了许久。
还是柔嘉等不及，主动奔向他。
“柔嘉，你尝尝果子好不好吃。”罗惊蝉强挤出笑意。
柔嘉拿起一个，用力咬了一大口。
光听动静，本上仙都觉得倒牙。
“真甜。”柔嘉笑的更甜。
罗惊蝉撕掉长衫下摆，把野果子包起来递给柔嘉，“这几个你留着路上吃吧，抱歉，我只能送你到这了。”
柔嘉低声道：“那日我执意要救阿瑶，其实是出于私心，我只是想多拖延几天。”
罗惊蝉拼命点头，“我懂。”
柔嘉咬着嘴唇，“那你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了。”
罗惊蝉继续点头，“明白。”
看着两人即将分别，本上仙都觉得有些伤感，范无咎却抱着肩膀在一旁看着，脸上还挂着事不关己的表情。
“我娘此刻人在南楚。”罗惊蝉突然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
柔嘉迅速理解他的言下之意，惊讶的看着罗惊蝉。
“别怪我。”罗惊蝉面露痛苦之色。
柔嘉微微一笑，“如果有人用我娘的安危来胁迫我，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这并不代表什么。”
罗惊蝉痛苦之色更重，“我宁愿你骂我打我。”
柔嘉苦笑着摇头，“时间已经不多了，情话尚且说不完，哪有工夫打你骂你？”
罗惊蝉浑身一震，因为柔嘉几乎将话挑明了。
他转身对着范无咎跪下，“师父，求您……”
范无咎打断他的话，“四皇子，说话之前要记得自己的身份。”
罗惊蝉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他嘴巴依旧张着，眼泪无声的流下来。
“郡主，我们该走了。”范无咎催促着。
柔嘉急促的说：“前几天我不该晕倒的，还有刚才不该让你去找吃的……”
分别时刻，她才意识到之前错过了太多的时间。
我们走出很远，罗惊蝉仍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
最后一次回首，罗惊蝉只剩下一个小黑点，像是要跟天地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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