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小巷子里，飞蛾在昏黄的路灯周围打着转。
路灯下，贺听南和段初柔两人一动不动的站着，活像两座雕塑。
前者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而后者则是因为紧张。
段初柔咬了咬唇，不自觉的摩挲着左手拇指关节，手心里汗津津的，内心翻江倒海。
她长这么大，周围所有人都觉得她是个善良听话的孩子，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明明她从小到大从来不撒谎的呀，可刚才她就跟鬼附身了一样，盯着贺听南那双眼睛，整个脑子都不转了。
两个人见过这几面，他几乎连正眼都没瞧过她。
这是头一次，他看她看的那么认真专注，眼睛里只有她一个人。
这种感觉说不出的奇妙，她只觉得满心都是受宠若惊的欢喜。
之后，那句承认的话不由自主的就脱口而出了。
话已经说出口了，现在怎么样都已经晚了，如果她现在重新否认，那贺听南会怎么看她？
段初柔下意识的就否定了这个做法，而这个到处都是漏洞的谎话根本经不起推敲。
一想到他会把她当成一个撒谎胡说的骗子，满脸鄙夷，她心里就难受的不行。
而这时，贺听南也已经控制好的自己的情绪，重新睁开了眼，眸光锐利的盯着段初柔。
“我再问你一次，当初真的是你救了那个孩子吗？”
段初柔只觉得像是被扒光了放在众人面前一样，愧疚心虚的厉害，但是一想到被拆穿的后果……
“其实我记不太清了，那时候太小，我只记得那时候村子里来了很多警察记者，说是有小孩子被绑架了，一直轰动了半个多月呢。”
贺听南眯着眼睛紧盯着她的表情，“那你是怎么救得我，你还记得吗？”
段初柔声音卡壳了一下，鼻间深处细密的汗珠。
她拼命的回忆着当初知道的一些绑架案的细节，以及当时跟小伙伴在村子里乱窜时候看到的警察办案的地点。
她隐约还记的好像是在村子边缘一个偏僻废弃的地窖？
现在已经是进退两难了，段初柔咬咬牙，只好赌一把了。
“时间真的太久了，我记不清了。”她小声道，“我只记得好像是跟朋友在村子里玩，无意间发现废弃地窖里头有声音。我很害怕，之后就告诉了家里人，再后来警察就来了……”
她本来就是说谎，细节方面自然是不清楚的，也不敢说的太细。
不过真真假假的掺杂着的谎言，一时间倒是也挑不出大毛病来。
含糊不清的话语让贺听南皱起了眉，“你既然记不清楚，那光凭这个，你怎么能确定是你自己救了我？”
也许谎话这种东西就是越说越顺口，段初柔已经稍微镇定了不少了。
她反应很快，“我是记不太清楚细节了，但是你刚才不是认出我耳朵后头的胎记了吗？那你应该是对这个胎记有印象吧？”
他这么严肃紧张的盘问是不是她，又只记得胎记，那是不是就证明了他其实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是谁救了他？
段初柔心里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试探的问道：“是不是我救了你，你自己不记得了吗？”
贺听南被噎了一下，阴郁不语，“这件事我会调查的，如果不是你，相信我，你会为你的谎话付出代价。”
段初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追问，“那如果就是我救了你呢？”
“如果是你，我贺听南自然会报答自己的救命恩人。”贺庭瞥了她一眼，“你最好没有撒谎。”
她脸色涨得通红，小声嘟囔这，“我……我没撒谎的。”
经过了盘问，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歹比之前要好了一些，不再那么压抑。
“走吧。”贺听南拿出车钥匙，“我送你回去。”
说着，他直接往前走着，结果许久都没听到身后有跟上来的声音。
回头一看，段初柔正一瘸一拐的艰难前行着，右脚脚踝高高肿起。
娇小的姑娘一声不吭忍着疼往前走的傻气倔强莫名让他想到了一个人，眼神不自觉的软化了些许。
可惜下一秒，他就想起了之前的不欢而散，脸色又黑了下来。
“你这速度是想走到明天早上吗？”贺听南双手环胸不耐道。
段初柔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磕磕巴巴的解释，“……对不起！我我我会走快点的！”
可是越着急匆忙，脚下就越不稳，慌乱中她脚下一绊，啊的一声就朝着地面摔去。
好在贺听南反应够快，及时上前拽住了她的手臂，“这么大人了走路都不会？”
“对不起。”段初柔尴尬的不行，被骂的有点委屈，“要不、要不你把我背到停车的地方？这样还快一点。”
“我背你？”他脸上满溢而出的嫌弃不言而喻，“老子从来不背别的女人，劝你没事少做点梦。”
段初柔：“……”
到最后，两人商量了一下，选择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贺听南用手臂提着段初柔的夹在腰侧。
远远看去活像是他夹了一卷铺盖一样，那姿势别提有多别扭了。
段初柔这么脸朝下被人夹着走也十分难受，但是没办法，但凡她再多一句话，她敢保证这人真的会扭头就走，然后留她一个人在这里。
即便是这样，他还要时不时的因为她不小心的碰触而警告甚至发火。
她被吼得欲哭无泪，只能连连道歉。
就这样，两个人以一种搞笑的姿势往远处走远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看不见后，薄欢才缓缓的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她淡淡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心情前所未有的糟糕。
不知道为什么，薄欢忽然之间就觉得自己刚才站角落里观看他们互动的样子十分可笑。
就跟站在角落里见不得光的阴暗生物一样，滋长着各种负面的情绪。
瞧瞧，即便是有她初见时候的干扰，男主跟女主之间也会有各种各样碰面交集的机会。
甚至从一开始，他们之间的故事就已经埋下了伏笔，其他配角乃至是炮灰都是为他们服务的。
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告诉她——
你是在螳臂当车。
薄欢自嘲一笑，低头看了眼手里那朵已经零落枯败的朱丽叶玫瑰。
片刻后，她缓缓抬步走到路边的垃圾箱前头，面无表情的随手将花丢了进去，而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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