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全深深吸了口气，缓了好一阵才平复下情绪。
如意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南头走出来，小心翼翼地宽慰他：“关大哥，我娘不讲理，你别生气。”
关全闷着声，转身进堂屋里去，亲自蹲下来收拾着给李氏扫了一地的玉米饼子，余怒未消，“你娘不是个好人，你不回去也好！”
如意倚着门框，红着眼圈抿唇道：“关大哥，娘要真去搞破坏，咱们就去报官。”
她娘今个来，一进门就破口大骂，先是骂了大嫂，临走前又在外头骂了关大哥，还要挟着关大哥开不成铺子。从头到尾，没多看她一眼，没多说半句话。从她娘的态度里，如意看出来了，娘根本就没有叫她回赵家去的心思。
原本她的想法怪可笑，是因为她没给玉翠顶罪，娘因此而怪罪她，只等着娘消气了再让她回赵家去。
可这半年来，娘的不管不问，她才算是一点一点的琢磨明白了，娘待她这个养女，没多少情分！
初初开始记事的岁数，她便瞧出了娘偏心两个姐姐，可那个时候毕竟是小娃娃，不懂家事，看不懂娘的脸色，更瞧不出娘的心思，小娃娃容易满足，有吃的有玩儿的就是美滋滋的一天，那时候即使察觉娘待自己跟两个姐姐有区别，日子还不算太凄凉。
随着慢慢长大，娘的薄待也开始变本加厉。自生了那一场重病，娘便开始教导她，花了屋里的钱儿，就要给屋里做活。
她傻傻的听了娘的话，每天认认真真做着活儿，可瞧着两个姐姐好吃懒做，从不进灶房，更别说端碗洗碗下地送饭这样的小活计，她常在想，姐姐们也花了屋里的钱儿，为什么她们不用做活儿呢。
直到后来知道了身世，也就明白了，娘的关怀根本盼望不来，因为她不是娘的孩子！从此也就不再多奢望，不再怨天尤人。
若不是出了玉翠放火那事，她本以为日子熬一熬，过几年长大了，很快就能离开赵家，离开娘。她会下地做活，将来离开家，日子左右不会过的差。
可在这个时候，娘却把她远远送来了关大哥这里。
每次提起回赵家，大哥和大嫂为难中带了怜悯的神情她看在眼里，她佯装不知，其实心里早已明白，是娘不愿意要她了。
也许在大哥，大嫂她们看来，自己有家不能回很是可怜，其实他们都不知道，她一点也不想回赵家，她想留在关大哥这里……
在赵家压抑的每一天，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逃离，没有哪一天不盼着长大。
这一次的事，从道理上说，娘说的话，做的事，一点儿理都不占。从感情上说，她也早就对她娘没了惦念，今个亲眼见识了娘的狠毒和泼辣，连对关大哥和大嫂也半分不客气，就更不会向着她娘说半句话。
若娘真做坏事，那么就算被官府抓去了，也是罪有应得。
关全抚着下巴点头，“你说的对，实在不行，还有官府，咱不怕你娘。”
起身去院子里，把地上的苞谷一袋一袋往板车上装，如意见他闷着脸儿，知道他没了心思，慢腾腾走去他身后，“关大哥，今个去大嫂那，来不及了，关大哥先上县里去卖苞谷，咱明个一大早去镇上看我大嫂，顺便把卖了苞谷的钱儿给我大嫂送去。”
关全应了一声，原本说今个好好带如意在县里转一转集市，扯几尺布，李氏来闹这么一遭，眼下，确实没了心思。
如意帮着关全一块装苞谷，等装好了苞谷，外头门又给人推的吱呀一响。
关全回头一看，是赵祥来了，没好气问：“又来做啥？”
赵祥也不进门来，就站在门前，“我爹叫我来说一声，娘要是来闹事了，只管不理会，我大嫂上镇上的事儿，爹会想办法，得空劝说娘。”又说：“爹已经去了镇上，要跟大伯说这个事儿，往后让大伯照应着大嫂。”末了，又补充一句，“大伯那头，娘不敢去闹。”
关全手上一顿，这才抬眼看他，叹气道：“你娘，刚才已经来闹过！”
如意喊一声‘二哥’，回头眨着眼看关全，关全也就反应过来了，口气一柔，说：“进屋坐一会儿吧，难为你跑这样远来传话儿，你爹这样照顾倩倩，回去了替我感谢你爹。”
赵祥摇摇头，“关全大哥，话送到了，我就先回，这几天屋里也忙着收整苞谷。”
如意出门去送二哥，在路上时，抿唇道：“二哥，你回去时告诉爹，不用劝着娘接我回屋去。”
赵祥眉头一皱，良久才闷声说：“别瞎想，爹前些个还说年前无论如何接你屋去。”
如意摇了摇头，轻声道：“二哥，我一点也不想回屋去。”
赵祥蹙着眉头，“我知道你害怕娘！可你在大嫂娘家住，不是个事！你就好意思让人家屋白养活你？”
如意脸上一白，心里立时涌上一阵阵羞愧，却仍坚持说：“娘本来也不愿意叫我回屋去，我回去了，还要惹得娘跟爹吵嚷。我不想让爹不欢气。”又说：“我在这里很好，关大哥给我找了刺绣师父，叫我跟着学刺绣，眼下我还帮衬不上关大哥，赶明儿等我能出活计了，也就能给关大哥赚钱儿。”
“你是不是心里头埋怨爹？”许久，赵祥低声问。
“我不怨爹，爹也是没法子。”如意摇了摇头，看向赵祥，眼神真挚，“我想留在关大哥这里学本事，要是回屋去，娘一定不准我来学刺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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