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既然答应了乌拉乌，要好好地照顾阿布，那她就一定要做到。
看阿布的样子定必是要送乌拉乌最后一程的，可她又抽不开身随他们去苗寨，只得再次找上苍耳子。
待把来意说明，苍耳子无所谓地同意了。
“人死了便就连自己的尸身都无权置喙，所以葬哪里又有什么所谓呢？”
之所以决定让乌拉乌葬在寨子，也不过因为那里也算是乌拉乌的家。不过既然徒弟开口了，他顺水推舟做个人情便是。
苍耳子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书，招来梅十，“以后你就跟着少主，任她差遣了——她的所有话你都照办。”
“是的，主公。”梅十低头应是，又向纪五福行礼，“梅十任凭少主差遣。”
梅十是苍耳子身边最得力的一个属下了吧？他就这么随手就把他给了她？
是真的为了给她差遣，还是放个眼线在身旁监视她？
“少主？”梅十又唤了一声。
纪五福回过神来，“嗯，我想让乌拉乌葬在黄泉村。”
梅十颔首，“好的，属下这就去办。”
买地需要银子，纪五福主动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子来，“这个够不够？”
黄泉村的地价她知道，本就不贵，何况坟地要更便宜一些。
实在不应该，但梅十仍忍不住掩嘴笑了笑，“少主说笑了，这其中的花费，属下自会去支公账的。”
纪五福：“这毕竟是我的个人要求……”
苍耳子把书合上，有些不耐，“就你那点银子，还不够我造半根红骨的，收起来吧。”
“哦。”纪五福素来不擅长跟人客气，便直接收起来了。
不过……听起来苍耳子家底很丰厚的样子啊。
对了，她一直忘了问他是做什么营生的？怎么一天天的这么闲却又不愁吃穿，别说还养着那么一大帮属下……
“汪汪！”
外头传来阿布的嚎叫声，她只得将心头的疑问先搁置一旁，匆忙奔了出去。
原来是要钉棺了……
乌拉乌生前没成亲，没有后人祭奠，不需设灵堂，因此下葬也一切从简。
没多久前还活蹦乱跳朝气蓬勃的一个人，如今静静躺在四四方方的木棺里，再也不会睁开双眼笑……
即便是她，心里也堵得厉害，阿布更是心痛难当吧？
“汪汪汪！”阿布扑了过去，前爪按在乌拉乌的棺盖上，一下一下地扒拉着，似乎想要把棺盖扒下来，再好好地看自己的主人一眼……
纪五福上前把它拉走，吩咐梅十，“尽快下葬吧。”
阿布再次往棺盖上扑。
“阿布，乌拉乌已经死了，不会再活过来了。”她知道这条狗能听懂，一字一句地放慢了语速告诉它：“人死不能复生，你就让他安心的去吧。”
“呜呜。”阿布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听懂，但也不再用爪子去抓那棺盖，怏怏地趴在棺材边，努力嗅着主人留下的最后的气息。
似乎只有这样，它才能感觉主人还在身边。
…
…
梅十办事效率非常快，短短一个时辰内很快就买下了一块坟地，甚至就连坟坑都已经挖好了。
纪五福选了个吉时，一行人直接将棺木抬到了坟地处。
吉时在戌时，大多数人已经用过了晚饭，外头天寒，串门子的也不多，所以也没什么人留意到这行安静的抬棺人。
就连阿布，因为悲伤，也分外安静。
圆圆的坟包很快堆砌好，梅十为人细心，还让人烧了不少纸折的元宝，以及香和蜡烛。
纪五福上前将坟前的三杯酒一一倒在泥土里，自己则抓着酒壶直接灌了一口。
“乌拉乌……”
她明明是有话想说的，可话到了嘴边，却连一个字都想不起来了。
最后只得再承诺一遍，“我会照顾好阿布。”
“汪！”阿布趴在坟头，朝她叫了一声。
纪五福叹了口气，站起来，“我们走吧，阿布。”
现在，当年的十包药粉服食者，只剩下小蝶和巴扎了……
她没有过多时间浪费在悲伤上。
“汪！”她去拉阿布，阿布却像在跟她斗气似的，一步也不愿意挪开。
“阿布，你是不是想在这里陪着乌拉乌？”
“汪汪。”阿布道，用脑袋蹭了蹭坟头的土。
就像平时用自己的脑袋去蹭着乌拉乌的脑袋一样。
她揉了揉它脑袋，“傻阿布，这是坟头，不代表是……不代表是乌拉乌的头，这里是他脚的位置呢。”
“汪。”
她看向那墓碑，给阿布解释，“我们平时说的坟头，就是你现在看到的插香插蜡烛，摆放祭品的这位置，并不是亡者的头部所在。因为我们祭拜亡者的时候，跪在坟前，就像跪在他们脚边一样，与他们是正面相对的。”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跟一条狗能聊上半天，一条狗能懂什么？
可是她就是想说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但又总得说些什么，心里才没那么难受。
“还有啊，阿布，你记住了，来年若是我不在了，你……”
她顿了顿，有些莫名伤感，“若我不在了……你就自己来给乌拉乌扫墓吧。”
阿布应了一声，“汪。”
“扫墓的时候你记得，得在坟头上压两张白纸，知道吗？那个叫压坟纸，意思就是坟头有纸，膝下有子。”
“还有啊，后土……你跟我来，这个位置，对，坟尾后面单独筑起来的这个小土包，叫后土。”
阿布认真地听着，时而发出“汪”的一声。
“人们常说皇天后土，皇天是指天上的玉皇大帝，后土指的正是后土娘娘，你可记住了？俗话都说入土为安，那入土之后难道就一定会安了吗？不是的……”
“还得祭拜后土娘娘，让后土娘娘保佑他在九泉之下也一切顺利……”
一旁，梅十旁边的梅九揉了揉眉心，“少主这是认真的吗？”
教一条狗扫墓？
梅十笑了笑，“少主此乃真性情也。”
梅八也笑，“我倒觉得少主挺可爱的。”
“主公喜欢的东西你哪样不喜欢。”梅九鄙视地怼了回去。
梅八不好意思地挠头，“主公喜欢的，定必是极好的。”
梅十眸光微闪，“或许吧。”
主公常说不疯魔不成活，如今他看纪五福已经开始有了几分主公的影子，倒也有点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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