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想了想，到底心动了，“好吧。”
苍耳子知道纪五福对五行八卦紫薇星盘之类的皆有涉猎，也知道她参加过易家村的易学大赛并拔得头筹，可这一切都仅仅是道听途说，并无真正见过纪五福大显身手。
眼见着那掌柜已经应下了，他便把已经掏出来一半的碎银收了回去。
静观其变。
纪五福看面相素来直接，再加上赶路赶了一天实在疲惫，她更是开门见山，“你这面相倒挺特殊。”
掌柜的仍维持着那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不变。
然而纪五福的下一句话，却几乎让他直接跳了起来！
她压低了声音，乃至于只有他与她二人能听见，“你这可是扒灰了啊。”
他双眼瞪大如铜铃，久久无法言语！
翁私其媳，俗称扒灰。
这个词儿当然是有由来的。
通常那些大一些的寺庙皆香火鼎盛，香客如云，庙里烧香的炉子里便总会有许多锡箔纸元宝灰。
时间长了，这些锡箔灰渐渐形成了一大块，和尚们便将香灰扒出来，偷取这些锡块卖掉换银子。
偷锡，偷媳。
正因为同音，所以渐渐地，扒灰一词成为了偷媳的隐喻。
这等隐秘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一不小心，身败名裂还是小事，抓去浸猪笼可就是大事了！
掌柜的脸上的笑意崩得四分五裂，比哭还难看，抖着唇，“客官，话可不能乱说！”
纪五福继续压低声音，“我没有乱说，你人中处有横纹，此乃通丨奸纹。”
“就算我有这什么纹，也不代表我扒……扒灰了啊！”他老脸一红，都几乎要哭出来了。
“方才那给你端茶的妇人，叫你公爹是吧。”纪五福朝后院瞥过去一眼，那小妇人一步三回头，她虽然忙着与靳愄周旋，可一心二用都瞧见了。
掌柜的心里一个咯噔，“那……那又如何！”
“她山根昏暗，暗色如雾漫至两旁，此也是通丨奸之相。”结合二人面相，还有那小妇人含情脉脉的眼神，答案呼之欲出。
“哎哟喂，我的姑奶奶唉！”可别往下再说了，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地召来这等煞星，“请请请，这边请！今晚您随便住，不收房费！”
才看一眼就把他最欲遮盖的家丑给挑明了，他哪里还敢多说！
别说收她银子了，就是倒贴银子也想把这尊煞神送走啊！
“我还没说完呢。”一百文钱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可不能只赠这么两句，她纪五福不坑人，必须童叟无欺，“你这左耳可是招风耳，背井离乡之象，此处并非你的家乡吧？”
掌柜连连点头，“您说得是，您说得是。”
掌握了秘密的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你母亲身体比较健康，父亲倒是卧病在床吧？”左代表父亲。
掌柜的惊讶了，“正是！”
纪五福又道，“你的天仓开阔，自小衣食无忧吧。”
掌柜的继续点头，“对对对！”
纪五福又仔细看了一会儿，“你离家的原因，是因为你爹也扒灰了吗？”
掌柜的面如菜色。
…
…
他确实生于一个衣食无忧的商贾之家，后来父亲年纪渐长，身体方面逐渐走了滑坡，他便顺理成章继承了家业，走南串北地做生意，一年到头来也回不了几次家。
可怜那娇妻过门时才刚刚及笄，他每每回想独守空房的娇妻，便心痛如绞。
无奈为生活所迫，娇妻留在家中侍奉公婆，自己在外奔波，再辛苦也是为了这个家，倒也甘之如饴。
某年妻子的生辰，他有心要给她一个惊喜，翻墙回了家，潜在房内的床底，等待妻子回房，却因日夜兼程赶路疲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被妻子细细碎碎的呻吟声吵醒的……
而与其成好事的，却是自己那自诩身体不好的爹！
后来，他盛怒之下打断了他爹的腿，丢下一封休书，夺门而出，再也没回过那个家。
他独自一人背井离乡，开了个客栈，再次娶了妻，生了子。
未曾想，儿子在成亲当晚暴毙，自己的妻子悲痛欲绝，没多久竟也郁郁而终，撒手人寰。
于是……一个是没了妻子的鳏夫，一个是没了丈夫的寡妇……
事情也不知道怎么发生的，掌柜的依稀记得是因为喝多了……
才有了后面的一错再错。
他的那些过往，就连他后面娶的妻子，以及儿子媳妇都不知道，就算有心人想要去查，也起码得查个好几天。
可是这姑娘只消看他一眼，便什么都知道了——不是没怀疑过她事先调查了有备而来，可，看着她手里那锭金元宝，他却又真切地知道，这确是有真本事的人啊！
不然，人家图他什么？图他会扒灰？
因此，他不得不心服口服了，深深作了一揖，“姑娘真乃神人也。”
“你呀，把这乱七八糟的关系断了，便可很快有后。”纪五福指点道，“你命里有二子，第二子乃人中龙凤也，他会替你养老送终。”
掌柜的面露苦色，互相取暖的两个人，突然要强行分开，谈何容易？
纪五福道：“若这段关系你不断了，明年将会有一大劫，此乃因她而起的桃花劫，九死一生，你好自为之。”
说罢，不再规劝，拿起两张房号牌，一连打了三个呵欠，这才与苍耳子往楼上去。
被留在原地的掌柜苦思冥想。
总算能睡个好觉了！她躺到床上，才沾上枕头，下一刻便已陷入沉睡。
许久，苍耳子低沉嘶哑的声音在窗外低低响起。
“还真是心大……住进了这样的客栈，还能睡得这般安稳。梅二，守好她。”
吩咐了一声，他终于也熬不住了，转身回房休息。
“是，主公。”梅二应道，倚在纪五福窗前，精神抖擞地站立着。
只是忽地有一阵异香扑鼻，“咦？”
梅二栽倒在地。
靳愄从走廊的拐点走出来，看着纪五福的房门，眼神火热。
他一步一步来到纪五福床前，看着那张恬静美好的小脸，感觉心里充满了欢喜。
“丫头，对不起……看着你对我的冷漠，我太不安了。”
一种即将逐渐失去她的恐慌掳获了他，他每日都在患得患失……
不该是这样的。
心里有个声音这样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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