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西城正对着东城门的街道，一队送灵队伍穿着麻衣，撒着纸钱，沉重而又缓慢的向前移动着。
送灵队伍中，有两副棺材。
打头抱着两方牌位的，是一个大致十岁的少女。
少女面无表情，没有一滴泪，可悲伤的情绪任谁都能看得出。
少女身旁，则站了个看不出几岁的男童，男童双目无神，一脸呆滞的紧抓少女的衣袖，随着她的步伐往前。
道路两侧，不少行人站立在那处，看着这支送灵队伍长吁短叹。
“牧家本就没落，全靠着牧家主和牧家大长老撑着。这下完了，牧家主和大长老同时去世，整个牧家就一个不能修炼的废物和一个小傻子，怎么活下去都是问题了。”
“唉，世事无常啊。谁能想到，曾经丘西城的第一家族牧家，会有这一天？”
“如今牧家没有附庸的小家族，本族中连个做主的人都找不出，想必要不了多久，不说旗下产业被其他家族瓜分，便是祖宅，都极有可能留不住咯。”
“牧家一直以来都极是仁善，如今牧家主和大长老都没了，届时，受过牧家恩惠的，能帮的就多帮帮吧。”
“帮？如何帮？除了在他们活不下去时施舍些银钱或是食物外，我们又能做什么？难不成还得帮着牧家把祖宅守住，将失去的东西夺回来？”
“唉，可怜呐。”
送灵队伍在百姓们瓮声交谈中出了城门。
能送牧家主一路，他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是送出城门，别说他们不敢，便是敢，也得掂量掂量有没有人暗中记下此事，而后将事情禀告城中别的家族。
牧家陵墓离城门算不得太远，就在城外的西山之中。
西山的景致是极为不错的，可因为这个名字的缘故，并没有多少人喜欢这里。
因西山前面的主人不喜欢这个名字，而牧家先祖又很是中意此地的位置和景致，便将其买了下来，并决定把祖坟的位置定在了这里。
从西山被买下后，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说，西山此名不好，最好是改了。
西山西山，日薄西山，这可不是好兆头。
特别是对一个刚刚迁居此地，准备发扬光大的家族。
只是，牧家并没有在意这些言论，反倒是用实力证明，该崛起的家族，绝对不会因为买了一个山头，就会走下坡路的说法。
好景不长。
牧家用了一百年的时间，成为了丘西城最大的玄修家族。
昌盛了两百余年，就在家族能更进一步时，发生了一件让人唏嘘的惨事。
几十年前，一处秘境开启，整个东源域大大小小的家族都得知此事，派出子弟前去历练探寻，牧家也不例外。
得到消息说，此秘境乃是玄尊陵墓，里面除了玄尊传承外，还有数之不尽的天材地宝，且危险程度并不高时，牧家便派遣了三位长老领着家族中所有的精英子弟前往了。
然，谁也没想到，此去便是永别。
牧家全族精英，尽数陨落在了玄尊陵墓之中。
而牧家本家，除了一位家主和留守的四位长老，整个嫡系，只有尚且年幼的牧奇思。
就此，牧家不复从前，所有附庸牧家的小家族，皆在此事之后，寻了各种理由转投别家。
而族中长老和客卿长老也都纷纷离去。
家主虽是悲伤到不能自己，却也知，他不能倒下，只要他撑得住，牧家便还有可能。
接下来的二十年，家主全心全意的把精力投在了牧奇思和尚且留在本家的苗子上。
在牧奇思有了一定的修为时，便将家主之位传给了牧奇思，而后因心力交瘁，没能活多久，撒手人寰。
牧奇思身上的担子极重，虽说先家主有言，只需护着牧家不就此彻底灭亡便可，但他心中哪里不想让牧家恢复以前的荣光？
牧奇思被教得很好，除了平日里修炼外，把家族打理得仅仅有条。
日子又稍稍回复了一些，便同现任大长老之女成了婚。
婚后不久，大长老之女便有了身孕。
怀胎十月，一朝生产，生产的过程并不漫长，可那一页，却是牧奇思最难熬最为复杂的一夜。
他有女儿了，取名为牧醉欢。
可当他笑着同妻子说名字时，他的妻子却突然血崩。
不等他将医师请来，妻子就咽了气。
得子之喜和丧妻之痛同时砸来，让牧奇思险些晕厥过去。
日子要过下去，牧家现在的情况，也不允许他沉浸在悲伤中。
他把伤痛隐藏，打理家族时，也亲自带着自己的孩子。
忙碌中，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转眼，他的女儿满了五岁。
东源域中，所有孩子在五岁时，都会送去专门测验修炼根基处，测验能否修炼和其天赋。
牧奇思和妻子的天赋都不差，想来女儿的天赋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才是。
他兴冲冲的带着女儿前去，却又得来一个噩耗。
他的女儿，并没有修炼的资格……
这一生，都无法成为玄修。
牧奇思充满了绝望，觉得这是老天要绝了牧家的路，可也始终抱着一丝希望。
他听说，有一种仙芝灵草便是不炼制成丹，只要服下，便能让一个普通人有修玄的资格。
便用了曾经的人脉和人情去寻找这个可能。
他运气不错，花了几年的功夫，终于得到了准信，和大长老一起，前去寻找。
可这一去，回来时，却是咽了气的躯体。
两副棺木下了葬，前来送灵抬棺之人鞠了一躬后，怜悯的看了一眼牧醉欢，和她身边一脸傻相的牧晚，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便走了。
这些人，都是留在牧家的最后一批人。
今日送灵，是全了这些年牧家的恩情，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关联了。
毕竟，连牧家分支都另寻枝头，连送灵都不曾来，他们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是很将情义了。
整座西山在他们走后安静了下来。
牧醉欢看着墓碑，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重重的磕了三个头，站起身，冲站在一边毫不知事的牧晚道：“给爹爹和外公磕个头，我们就走吧。”
男童茫然无神的目光看向牧醉欢，在牧醉欢的引导下，也重重的磕了三个头。
牧醉欢双拳紧了紧，最后再看了一眼一座座墓碑，什么都没说，牵着牧晚的手，就朝山下走去。
她能说什么？
她不能修炼，就是个废材，什么保证和承诺都做不到。
可她也并不是没有机会承诺什么，只要找到爹爹和外公要寻的仙芝灵草，她就可以修炼。
到时候，她便再来西山，发下重誓，定要将牧家曾经的荣光，给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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