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在长大之前，王济还有另外一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搞清楚——卫玠怎么在这里？
王济此时在的并不是洛阳京郊的王家别苑，而是位于上东门的王家主宅，这还是王济的祖父王昶获封关内侯时, 魏明帝在京中赐下的汉式宅院。后来因为王昶屡屡升迁，家里又扩建了数次，从武观亭侯，到京陵侯, 再到一个朝臣所能达到的巅峰——司空。
爵位和官职虽然是两套不同的系统, 但对于不同品级的宅院规制大同小异。
王昶死后，谥号穆侯, 家门前立有表彰王昶两朝功绩的双出陵阙。至今, 这座精妙绝伦、重阁回廊的园林建筑，还总被人称为穆侯宅。
王浑继承了王昶的京陵侯爵, 后又因军功，晋升为京陵公。所以，虽然王浑如今官做的没他父亲大, 但住宅的规制却不需要往回改，因为爵位够格。
王济生于斯、长于斯，但在王尚战死后, 王济就却以厌恶老宅的陈旧古板为由, 鲜少踏足。等钟氏因身体之故, 大半的时间都住在更适合休养的京郊别苑后, 王济就彻底再也不会来了。每次入京, 王济都是专挑钟氏在别苑住的日子，以孝顺母亲为由住在别苑。
王济这一次打破常规，也是事发突然，钟氏搬回了京里，他不得已而为之。
除了自己不愿意住进来以外，王济心里第二不愿意让住在这里的人就是卫玠。因为卫玠与王尚长的实在是太像了，每次看到卫玠，再搭配上王家这熟悉的汉式庭院，王济就总有一种分不清现实与过去的错觉。
他甚至都有些不敢面对卫玠的眼睛，因为他怕从那里看到来自大兄对他的失望。
今天却又有些不同。
王济迫不及待的想要和卫玠对坐说话，他想透过卫玠再一次与交错的时空里的大兄有接触，他要让大兄看到他的决心。
好吧，王济也知道这是在自欺欺人，但是那又怎样呢？千金难买他乐意！
“我与舅母、阿姊一起回来的啊。”卫玠一边脱鞋进屋，一边回答了王济虽然没说却明晃晃的写在脸上的问题，“我记得舅母派人回来说过的，我们今天下午到京。阿娘要和叔母演戏，我还不能回家，所以暂时和外祖母一起住。”
这已经是王济回京的第三天了，当时他与卫璪先行。两天后，收拾妥当的常山公主，就马不停蹄的带着卫玠和卫熠也入了京。
卫玠走过没有花纹的菀蒲席，一边感慨11区的榻榻米较之它真正的祖先可要差远了，一边坐到了王济身边。
王济此时就随性的侧躺在席地上，这也是卫玠怕他着凉的原因。虽然古代的席面确实有用来坐卧的功能，但是魏晋时期的世家子弟其实已经渐渐习惯了高一些的家具。外面又下起了蒙蒙细雨，王济连个单子都没盖，敞着衣领就睡着了……嫌自己身体太好了是吗？
王济看了一眼被扔在一旁的空酒罐，头疼的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记忆开始回笼。
常山公主确实提前遣了人来说过抵达时间，他却喝酒误事，生生给错过了。重获母亲和妹妹信任的可能性，又要降低了。
王济一脸大写的懊恼。一个人想要改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但是也不能因此就自暴自弃，还是要尽力抢救一下的！王济开始关心的问了卫玠一连串的问题：“一路还顺利吗？身体怎么样？疾医诊过脉了吗？”
卫玠乖巧的一一作答，一切顺利，身体很好，晋江疾医都给他诊过脉了。
王济又想招呼卫玠吃东西，结果却发现他这里除了酒就是五石散，没有一样是适合给孩子吃的。
“来人！”
“不用了，舅舅，我在聿（yu）哥那里才吃过。”
王聿是王济的庶幼子，比卫璪还要大一岁，因生母早逝，曾养在过常山公主身边一段日子。不过等王聿开了蒙，王济就把王聿扔给了父母管教。因为王济有自知之明，他自己并不是个什么好榜样，如果儿子像了他，那王家就没什么未来可言了。王济希望他父母能替他再教出个他大兄王尚那样款式的儿子，这样才好继承家业。
常山公主注定无法拥有自己的孩子，王济日后从父亲这边继承来的爵位，以及常山公主的爵位，很可能都要由庶子来继承了。所以这让王济相当重视庶子的教育。
“阿聿今天没去上学吗？”王济皱眉。
王家有自己的家学，不仅王家的孩子会去上，其他姻亲、小世家也会慕名而来，只不过真正能进入王家家学的人外姓人很少。
卫玠赶忙给他可怜的表哥们解释：“是舅母让卓哥和聿哥请了半日假陪我玩的。”
王卓和王聿是王济的庶子中，常山公主比较看好的种子选手。他们都是生母早逝，只能依靠嫡母，而且他们的年龄都不算大，却早早展露了才华。这件事在王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卫玠也从常山公主只叫了他们来与他亲近，看出了常山公主的态度和倾向。
王济试着脑补了一下，和他有几分相似的王卓、王聿，在与卫玠在一起相处时的画面……这、这不就是阿兄和他儿时的样子吗？
王济的心情莫名就好上了几分，难得问起了儿子们的日常：“阿卓和阿聿都与你玩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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