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涤拜倒，实话实说，“老奴赶到时，圣上已经受伤，所以奴不知。”
“阿卫，你过来。”帝君的脸上，有很平和的笑，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卫涤跪着爬过去，听帝君小声与他嘀嘀咕咕，自己则点头说知道了。
随后，卫涤道：“帝君传话，太医们先退下；帝君受伤的消息，不可走漏，否则格杀勿论。”张院判领着太医院一干人，哆哆嗦嗦退出了殿外。
张院判才回到太医院，就见平时的一个打杂小学徒冲过来，“师父，白夜宫有请您呢。”
“皇后受伤了？”张院判想起在勾月殿前，只匆匆看了一眼，看到皇后抱着个人，好像是勾月殿的宫令女官，但皇后好像无甚大碍。
小学徒说：“腿上挨了一剪子，伤口还不浅，师傅快去吧。”
一剪子？谁敢动皇后？
张院判身上背着的药箱还没来得及放下，又要跑向白夜宫。才小跑到太医院门口，撞上又来叫人的熏风，熏风衣服上都溅满了血，逮着张院判，拽着他的衣袖就哭，“你怎么才回来？娘娘都昏在勾月殿了。”
张院判听了，赶紧跟上熏风， 前往勾月殿。春日有微风，张院判拿袖子擦擦头上的汗，刚从皇帝手底下逃脱，又得把身家性命赌上去治皇后。老话还说，行医之人，误人病情和性命，死了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比罪大恶极之人都要罪孽深重。他想，哪还用等到死？光是活在世上，每日给贵族之人看病，天天提着一颗心，一会儿喜会儿忧，忽上忽下，可不是已经堪比地狱了吗？
到了勾月殿，只见昏迷的皇后，还搂靠在那月宫令身上，月宫令回抱她，自己的脖子上一圈勒痕，似乎死里逃生了。
张院判蹲下，一看皇后腿上伤口和周边的流血量，眉头紧皱，随即打开药箱，拿出剪子。“月宫令，请剪开皇后衣物，臣不便……”
千江月扶住皇后的背，“张院判，救人要紧，虚礼就先丢了吧。”张院判依言剪开皇后的血淋淋的衣袍，那血迹干涸了，皮肉都粘连在衣物上，张院判只敢小心翼翼地一点点剪。越剪越心慌，如此大的失血量和如此狰狞的伤口……他看了眼皇后合上眼睛的苍白脸颊，几乎怀疑是皇后已经死了而非昏迷，是白夜宫的女官怕担责，让他这老头子来背害死皇后的黑锅。
终于剪开衣物，向两边翻卷了，露出一道窄窄的伤口。
“咦？”张院判几乎害怕了，因为事情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在他数十年的为医生涯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奇事。他因太过震惊而没有了言语。
千江月急切问道：“张院判，娘娘，到底如何？”
张院判悬着的一颗心落到地上，“娘娘真乃凤神庇佑，只是失血过多昏迷，并无大碍，臣开些补血的药方。只要好好休息，假以时日，娘娘便会康复。”
“太好了。”白夜宫的女官丫鬟们都面露喜色，这宫的主人保住了，她们的脑袋、前程也都保住了；再加上皇后是个好相与的主人，平素温和端庄，她们确实爱戴皇后，所以也由衷喜悦。
皇后的伤口包扎好后，就着人搬回了正殿，好好歇息。
一切忙妥当以后，众人才各自有喘息的时候。换衣服的换衣服，收拾庭园的正洗涤血迹，看了皇后为千江月发狂的样子，这回，赶着清理勾月殿血迹的宫女们，只嫌多，不嫌少。
张院判又守了一会子，看千江月服侍皇后喝下药，皇后的情况稳定，才起身要离去。
千江月脚不停歇，出来相送。张院判却瞧了眼她的手肘，“月宫令，您的手伤，可要老夫包扎一下？”
那是被帝君的剪子砸出的伤，一直隐隐作痛。但事态紧急，她自己都忘了。于是老大不好意思地麻烦张院判给她治了伤，自己衣服都顾不上换，就守在皇后床边，握着皇后的手，等她醒来。
皇后是夜里头醒来的。
先喃喃口渴，千江月给她倒了茶，慢慢喂下了。“腿疼得厉害吗？”
皇后摇摇头，看着自己和月交握的手，神情紧张。“月月，你会陪着我吗？”千江月知道差点经历了一场死别，她吓坏了，皇后肯定也吓坏了。便笑着道：“会。”
那坚定的模样，让皇后松了口气。“过来陪我坐一会吗？”千江月小心地挪动了她的腿，尽量不触碰伤口，才挨到她身边坐了。被子里异常温暖。
她一上来，皇后就瑟缩着往她肩膀一靠，闭上了眼。“月月，靠一会，就一会。”她已经足够自持，没让自己在月面前失态，就怕自己的脆弱，会给月造成莫大的压力。但是，今天一场失而复得，真是太让她心力交瘁了。再怎么温柔持重，她都有些乏了，浑身像被掏空了似的。
千江月也就随她靠着，两个人安安静静没说话。
半晌，皇后睁开眼，转为把千江月抱在怀里。她恢复了，应该让月月依靠她了。又很和缓地问：“今天，帝君为什么为难你？”
千江月禁不住抖了一下，脖子上那种紧勒感、窒息感，身体还有记忆。她回搂皇后的腰，很委屈地把事情的经过讲了。讲到千江月顶撞帝君那段，皇后一面听，一面眼眶里含泪，轻点她的额头，“苏我家，什么时候要你个小不点来维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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