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中的人影逐渐靠近岸边，但没有一丝波动。
红衣女子则仍在专心烤鱼，似乎不曾发觉。
但那支串着草鱼的柳条却隐隐闪过一丝光芒。
就在湖中人影逐渐清晰准备登岸时，距离野灶不远的一个破旧木门的门被推开了。
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从屋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拎着个酒壶。老头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后，便朝红衣女子走了过来。
“你是哪家的闺女，不知道这里不能来吗？”
老头张嘴时，有股酒气传出。
而湖中的人影则犹豫了下，随即消失了。
红衣女子认真的看了老头几眼，然后回道：“闲来无事，来湖边走走。”
她的声音很是清脆，老头听了甚是舒坦。
“还是赶紧走，没看到刺史府发布的通告吗？这湖里有妖，吃人呢，而且……”老头想了想，没好意思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一来是怕吓着这红衣女子，二来觉得那些俗话有些玷污这清丽脱俗的姑娘。
“我知道了。”红衣女子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白玉瓶，将盖子拔了，然后又拿了个小刷子，从白玉瓶中蘸了些黄色的酱料均匀的涂抹在已经烤好的草鱼身上。
一时间，香味四溢。
老头闻着这从未闻过的鱼香味，肚子不禁叫了叫。
“一起吃吧，这么大的鱼，我也吃不下。”
红衣女子微笑道。
老头原本是往昔离越王朝下面州城的百姓，十年前，洪水淹没州城，他带着老婆儿子历经千辛万苦爬到了城头避难，才得以存活。但那些亲戚朋友，却被淹死了很多。后来，冉燕王朝接管离越北部后便将老头一家迁徙到这越湖湖畔。老头便开始学习打渔。十年间，老头婆娘去世了，儿子则娶了妻子去临湖城开了家铺子。原本，这次妖人作乱，老头儿子是要接老头去城里避难的。但老头没去，他说，我又不是年轻小姑娘，妖人害我作甚？是的，那妖人害的都是年轻姑娘，不曾杀过男子。老头儿子闻言无奈，只得随着父亲。而老头也落得清静，整日在家中喝酒睡觉。毕竟，刺史府说了，这几日的生活费，他们出。今日，老头一觉醒来，就发现一个红衣女子在湖畔边烤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貌美的姑娘，一时间担心对方被妖人害死，是故赶紧提醒。只是没想到，这红衣女子似乎并不畏惧，反而继续烤鱼。而且，这鱼抹了酱后，真是无比的香。因此，在红衣女子发出邀请后，老头不客气的坐了下来。
“给你。”
红衣女子将烤鱼从野灶上取下，放在一旁的瓦片上，然后将鱼撕开，分了老头一半。
老头则麻利的用竹子做了两双筷子，递给红衣女子一双。
“闺女是从城里来的吧？”他端着烤鱼，闻了闻，没有半分鱼腥味，俱是那特殊的香味。他见红衣女子气质不凡，估计是城里哪家权贵的小姐。
“是的。”红衣女子夹起一小块鱼头塞进嘴中，甚是优雅的咀嚼。
老头则大口起了起来，不时还喝口酒。
“味道怎么样？”
这时，红衣女子问道。
“好吃。”老头发誓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的烤鱼。他曾听人说遥远的中州皇朝秘产一种蘸料，叫做‘飞流黄油’。据说，烤鱼时若涂抹此蘸料，那鱼味堪比龙肝凤胆。当然，龙肝凤胆老头可没吃过，他算什么，哪敢去屠龙宰凤啊。而且‘飞流黄油’价格不菲，更是中州皇朝的特供，纵使你出千金，也难以购买。因此，老头觉得这辈子都不会尝到用‘飞流黄油’涂抹烧烤的鱼肉。
他哪里知道，他已经吃过了。
“味道很好。”老头连连点头道。
“我是说酒。”
红衣女子说完捡起地上的一个破碗递到老头跟前：“来，跟我倒点。”
老头一时间懵了。
他算什么？
怎么能将此等烈酒给一个城里的权贵小姐喝呢。
“舍不得啊。”红衣女子则催促道。
“闺女，这酒不好喝。”老头忽然想起自己在屋里还藏了瓶好酒，赶紧道：“我去拿好的给你喝。”但又觉得劝人家闺女喝酒不好，别回头人家府里找上门了。到时，自己挨顿打没事，可别连累了城里的儿子。于是，他又道：“要不，你带回家喝？”
“就要喝这个。”红衣女子见老头有些啰嗦，直接从对方手里取过了酒壶，然后开始倒酒。
的确，这酒甚烈，而且有些浑浊。
但红衣女子还是一饮而尽。
一时间，她的脸上多了丝绯红。
老头看着这一幕，有些失神，随即低头吃鱼，同时心里狠狠的骂道：“张老三，你他妈的算个球，权贵家的闺女，是你能看的吗？”
“不好意思，喝完了。”
红衣女子趁张老三吃鱼的时候，连续喝了三碗酒，将酒壶倒空了。
“没事，不值钱呢。”张老三这时也把烤鱼吃完了，只是后面的鱼没吃出味道来。他放下瓦片道：“姑娘，还是早些回城吧。”临湖城中，有落霞宗的弟子守护，妖人就是再胆大，也不敢进城作乱。
“你有船吗？”
红衣女子则问道。
由于越湖妖人作乱，临湖城刺史府将辖地内渔民的船只一律没收了，这自然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偷偷下水。
“有。”
张老三一个不慎，便将实话说出来了。
的确，他的那条渔船是被刺史府带走了。但他床底下还有一艘旧船。
而且，这船还能用。
“卖给我吧。”红衣女子说完，张老三吓了一跳，他以为这姑娘酒喝多了，要泛舟湖上，赶忙摆手道：“可使不得，一千个一万个使不得，刺史府要是知道了，非得杀了我。”
“我说，把船卖给我。”
红衣女子说话间眼睛看向了张老三。
下一刻，原本甚是紧张的张老三安静了。
他有些木讷的点点头：“好。”
红衣女子则满意的笑了笑：“很好。”
……
张老三床下的旧船被他洗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鱼腥味，而且，还涂着防腐烂的油漆。
他之所在怎么做，是因为这条船是他与婆娘一起造的。
现如今，婆娘没有了，好歹把这旧船留下来做个念想。
当旧船被推下湖时，张老三在床上睡着了。
他的枕边，放着一锭金子，还有一个白玉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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