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白卿正准备把手里的大印砸到湖里，就听见身后有人唤他，一回头，果然是梁柱。只见他带着几个壮硕的宫人，一边跑一边喊，眼看着就要到他们跟前。
“你怎么跑出来的？”白卿一见梁柱，警觉地把大印藏到身后。他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刚出了集会的偏殿就遇上了曲承辉。那个时候，前后都有乌泱泱的人。若自己身后那群人是来捉他的，曲承辉自然不会轻易放了自己，所以，那些人只能是去替换各宫侍卫，把守殿门要口的。
既然如此，那梁柱便该被堵在那殿里出不来。就算出来了，也不该这般完好无损，好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除非他也是曲承辉的人。
白卿蓦然想起曲承徽生病爆瘦，梁柱带人去探望的事儿来，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此时，他正站在宫中云明湖畔旁边的土坡上，春日里的此处遍地是青草鲜花，并不供人走动，也无栏台亭榭。也只有这冬日，草枯花谢，白卿又特意避着人，才站到了这么个地方，只要往身后走两步，便能一跃入水。
“殿下小心脚下。可别再退了。”
梁柱带着人来得很快，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到了白卿所站的土坡下头，离他不过三五米远，站住了脚，领头跪了下来。
“臣来晚了，叫白贵人受惊了。”
“不必急着行礼。你先说你是怎么跑出来的？可曾见到宫里有混入的贼人？”白卿一点不敢放松戒备，又往湖边挪了一步。
就算是失足落水，也比被人捉住要好。尤其是被慎刑司出身的梁柱捉到。
眼看着白卿的脚步离湖边越来越近，梁柱再也不敢妄动，甚至连身子都没有抬起，膝行往后蹭了两步。
“殿下误会小臣了。曲承徽与羽林卫的肖统领将宫中混入贼子之事，臣早有察觉。不过到底证据不足，不敢先下手处置了他们，不过一直暗中戒备着。半个时辰前，小臣的人来禀报，说曲承徽出来了，还带着人。陛下便令小臣赶紧来请贵人，就是怕遇上曲承徽，万一有激战，再伤了您。没想到您逢凶化吉，先出来了，倒是小臣杞人忧天了。”
梁柱一边说一边觑着白卿的脸色。虽然许瑺说过，要她将宫中事尽数告知白卿，但当他发现曲承徽不对时，许瑺为防打草惊蛇，只叫她来接人。
结果，差点被曲承徽掳走。也幸亏曲承徽自大，否则她也是救之不急。都是那温荣华，整日算计尊宠得失，差点坏了事。
等此事完了，她必要报复回去。
“你是说，陛下知道曲承徽他们不尊旨意，已有准备了？”白卿往后撤的脚步一停，将将踩在土坡边上。
一块小石子被他的脚跟一碰，便立时往后滚了下去，在空中翻了半个跟头，就落入到还未完全结冰的湖水里，击起阵阵涟漪。
偏殿里，许瑺望着曲承徽，像是在看村头晒太阳的傻子一样，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觉得，朕会写这种诏书？你要做太上承徽，杀了朕就是了，至于做不做得成，还要看这朝中支持的有多少，这天下愿意奉你为主的兵马有多少。这空口白牙的，就算朕亲笔写了，你拿到隔间大殿上去，也依旧会有群臣说你是矫诏。”
“有肖统领在，谁敢多话，直接杀了就是。罪名也简单，就是大不敬。我让你写，也只是给你个机会最后拿朱笔而已。难道你真以为自己的天女，随便写个东西，外头就要奉做神明吗？”
曲承徽已然瘦脱相了，张嘴开合之间，甚至会带着一股难掩的口气，连肖统领都被他所熏，往后靠了靠，坐在对面的许瑺更是直接用帕子捂上了口鼻。
“你还是别说话了。你这一张嘴，和弑君也没什么区别了。”许瑺等到曲承徽说完，终于喘了口气，眼看着曲承徽怒气睁大的双眼，忽而一笑，然后立时冷下脸来，“朕不写。”
“那陛下只能早早上路了。”曲承徽手往袖子里一摸，白色的小瓷瓶来。瓷瓶上头被蜡封着，又在外裹了一层，曲承徽拿的时候十分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碰了点去。
等他掏出瓷瓶，把里头粘稠的清液倒在茶碗里，叫人端来的时候，那茶汤已经变了另一种颜色。
“陛下不德，不配为帝，正该天谴。”曲承徽说完，他身边的宫人便掏出一块木头。那木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只有一头嵌了两个长长的尖牙，和那天许瑺在内库中所见的黑蛇牙齿一般无二。
“武顺常就是你们杀的。”许瑺点了下头，“是他不听话了？还是他知道什么了？算了，这时候也该去庭宴了，与你们废话太多，简直耽误时辰。”
许瑺这突然而来的话叫曲承徽和肖统领都微微瞪大了双眼。因为下一刻，屋外庭中便响起了一连串巨大的礼炮轰响。
肖统领是习武之人，不过被外头的巨响震了一震，便立时缓过神来。但转头一看，方才发觉面前的墙壁上破了个大洞，原本站在面前的许瑺和周容已经不见踪影。
肖统领立时心下一紧，再来不及顾虑身边人，连忙带着手下的两个亲兵顺着大洞跳了出去，一出洞，就对上了全身披甲、列队持刀的右威卫。
“杀！”
宫宴主殿中，许瑺换了一身红袍，头戴金冠，姗姗来迟。外面噼里啪啦的炮仗已经响了一炷香的时间。在她入殿的一刻，正是最后一声爆响停下之时。
刚才的烈火烹炸越发衬得此刻万籁俱静。许瑺入殿的坐稳，堂下礼官便依着规式，带着满朝文武行礼、贺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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