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下昏暗, 路边却空无一人。
郑钧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冲刺过去, 心跳在耳边锤击，喉咙烧得灼痛, 他刚停下，脑袋一时胀得厉害，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茫然地来回环顾, 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
一阵凉风吹过, 郑钧突得打了个激灵，后背嗖地蹿麻，僵着肩膀道, “儿, 儿子……你来看看？”
小孩吓得紧抓着郑开元不放手, 他没办法，只能抱起来元宝在后面跟上去。郑开元心细, 在案发现场扫视几眼, 便发现轮胎紧擦地面时留下的痕迹。
三三两两追赶过来的客人，一瞧没热闹可看, 勾肩搭背地走回饭馆。
元岗和静淑不放心孩子，让李响先回去, 他们在这里照应着以防出事。
郑开元问：“宝宝，还记得人在哪里吗？”
元宝稍微直起身，小手颤颤地指向路对面的绿化带。
这时, 有一道虚弱的声音从冬青里传出, “我, 我在这……”
路灯年久失修，月光吝啬，无法找出一抹人影。
“你们等着，我去拿手电筒。”元岗抓紧跑回饭馆，不多久随着一道光回来。
郑钧借来三个胆子，照着手电筒的光，试探地往里走去。
“我在这儿。”对方积攒了些气力，竟然缓缓地坐了起来。他的背后空悠悠的，一旁的路灯时不时就要“滋啦”一声闪烁存在感，他这一声回应，让两个大汉霎时绷紧身体，手电筒里的光颤悠地点了两个头。
郑开元扒开前面的人，抱着小孩蹭过去。借着灯光，大体能看清对方的轮廓，他用双手撑起上半身，但右腿却不自然地摆着。
他见这人只是骨折，不由得惊讶一番。但很快想到，以元宝的角度来看，人“飞”起来，和真正的飞，有一定的差距。
“这是，大哥？”郑钧看清对方的面孔，试探着问，“我把您送去医院吧？您能撑得住吗？我这边有车，您……能动吗？”
这位伤员的年龄和老爷子差不多，只是更显得儒雅。老天就是这么不公，老爷子上了年纪捞上一个慈爱的名头。但时光只在别人身上走得急，有时偏心地忘记带走其他人。
郑钧纠结几秒，他虽然能感受到对方因年月积累的温润气质，却不能对着这张脸，张口喊大爷。
“叫我叔就行，别差辈分了。”对方抬眼看去，微微吃了一惊，似乎认出眼前的人是谁，他拍拍郑钧的肩膀，“不用害怕，我这不算是重伤。”
“先去找绷带或者干净的衣服，再拿剪刀和几块木板。”郑开元插进来，快速道，“元叔，你去店里找找有没有这些东西，先止血。”
“好，我马上就去。”元岗把手电筒塞到郑钧手里，一路往回冲。
“小家伙真懂事。”他不急不躁，语气温温和和地，甚至抚平了周围的人的焦躁，“我没多大事，车开过来的时候避开了重要部位，摔下来的时候有冬青垫着，只是骨折了，出血不大。”
郑开元知道他这是安慰旁人，像老爷子都注重起身体，他们这个年纪，别说车祸，天冷天热都要仔细着。
元岗很快拿来几条干净的毛巾，店里最多备着创可贴，绷带一时难找。在对方的吩咐下，郑钧将毛巾剪成条状，先止血，后用木版固定骨折的地方。正犯愁不知如何将人抬到车上时，李响举着一块床板飞奔而来。
郑开元看着眼熟，确认是休息室单人床的床板之一。
借着这块板子，郑钧和元岗终于将人抬了上去，李响在一旁护着，往小饭馆走。
伤员的手抓在木板一侧，使自己的身体稍微固定住。不多时，手上多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低头一看，瞧到一双乌黑的眼睛。
“爷爷，”元宝对着骨折的腿，轻轻吹了吹，“痛痛飞走。”
他伸出小手拍拍对方的大手，“不怕呀。”
“爷爷不怕。”对方拉着那双小手，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郑钧听到这声“爷爷”，脚下踩到一个虚空，差点绊了一跤。好在一旁的元岗，瞬间把人撑住，这才免得板子上的人二次伤害。
***
陈景明早备好担架在医院前等候，他来到故城几年，除了第一次与郑钧碰面外，只联系过两次，次次都是对方出事要来医院。
“真是孽缘。”陈景明轻笑着自语，“要是小家伙来就好了，真不想看郑钧那张傻脸。”
不多久，他见车来了，连忙与另一位医生和护士推着担架迎上去。
郑钧一头急汗，下车忙去开后座的门，见陈景明过来后，终于长吁一口气，“见到你，我总算放心了。”
他三言两语交代道，“出车祸，腿部骨折，做了一些预处理，剩下的交给你了。”
陈景明和众人一起将伤员抬上担架，少有地宽慰对方，“手法不错，没什么大碍，不用担心。”
他走几步，突然倒回来，低声问，“不会是你撞得吧？”
“说什么呢！”郑钧气道，“我这是见义勇为，宝宝呢？给叔叔做证。”
元宝趴在副驾驶的车窗上，虚虚地点头。
“他的脸色怎么不太对？”
陈景明弯腰低头，额头与小孩的相抵，温声问道，“是不是觉得头晕恶心，背后冒冷汗？”
元宝困顿地强撑眼皮，额前流的冷汗打湿了头发，只虚弱地吐出两个字：“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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