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丰心里很不是滋味，而在这个角落当中，无声的看着，他发现了许多平日里根本无从发现的事情，他的父亲，没有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每一次都显得那么吃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这个时候才发现，父亲的鬓角，已经彻底白了，当年的事情给身体留下的创伤，也一直都没有医治，暗伤一直都留在身体里。
而他忽然间想起来，小的时候，一次大雨天，父亲满脸汗水，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床沿，当时他因为疑惑，问过父亲一句，但当时，父亲却摆出了一副笑容，擦了一把汗水。
“房顶漏了，我在想该怎么修补。”
他当时没有往心里去，但这个时候，，他忽然明白过来，那是因为变天引发了身体的变化，伤势带来了极度的痛苦，但父亲却忍了下来，就算疼的满脸是汗，也没有吭一声。
父亲，为了他，付出了很多，所有心血都倾注在他的心上。
济丰这个时候，心里没有多少想法了，他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想着走到父亲身边，哪怕端个碗什么的，只要能给父亲分担一些压力。
但济丰刚动了一下，就被方沐拉住了，而他刚刚一下打开了方沐的手，猛然间却发现，一伙人大呼小叫的走了过来。
这伙人，济丰认识，为首的叫做群爷，以欺负邻里为生，挨家挨户的收取所谓的份利，说是提供保护，但实际上，他们收取了份利，每天却还要不断的压榨邻里，走到什么地方，不管是什么，看上了就直接拿过来，坐下了，就要大吃大喝，然后分文不给。
不是没有想过反抗，但群爷和他的手下，一个个都是能打能拼的人，虽然说不上什么功夫，但都是从小斗殴长起来的，根本不怕见血，一个个下手狠辣，通常一招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而最主要的是，他们背后站着的是三川会。
群爷从街坊手里收取份利，而这其中有一部分，还要上交给三川会，用来维护住自己的地位。
济丰喃喃道：“他们……”
“看着不就知道了？”方沐耸耸肩。
视线里，群爷直接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翘着二郎腿，一只手搭载桌边，老独眼走上来，点头哈腰：“群爷，您想用点什么尽管吩咐。”
刚才的几个熟客，眼看这情况，不想惹事上身，立刻就躲开了。
“点什么，有什么？”群爷斜眼问道：“你这小破地方也敢说这句话？好！鲍参翅肚，你看着上，爷吃高兴了，没准就免了你这个月的份利钱！”
“额……”老独眼尴尬的笑了笑：“您这是跟我开玩笑呢，我听出来了，我这小地方准备不起上好食材，您看，换换别的怎么样？”
群爷不说话了，手下跟班会意，胸脯一挺，向前一步，侧身站着，隔开了群爷和老独眼，然后伸手在老独眼的身上点了几下。
“老独眼，话呢，昨晚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也不用装糊涂，我只问你一句话，份利准备好了没有？”
老独眼立刻就显得手足无措。
“这……”
“群爷，您高抬贵手，五十两银子，我是在拿不出，但也不是不给，您在宽限几天，我……”
话音未落，群爷拧了拧脖子，满脸不耐烦，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冷冷的吐出一个字。
“砸。”
“是！”
手下跟班齐齐答应一声，立刻露胳膊挽袖子，一个个如狼似虎，弯腰抄起条凳，立刻就要往桌子上砸。
“别！别！别！”老独眼颤颤巍巍的举起双手，艰难的拦住了几个人，脸彻底垮了下来，这些人他惹不起，而摊位要是砸了，他手里的钱也不够他再支起一摊，最主要的，再支起来，也躲不开这些人，他能做的，只有哀求。
“群爷！您是爷！您看我这一把年纪，就可怜可怜，给我一条生路，往后，我一定念您的好，回家！不！现在，我就给您立一个长生排位，天天供着。”老独眼说着。
但群爷没答话，手下根烟立刻眼睛一瞪，原本就是奔着打砸来的，不可能有好脸色，抬手就是一巴掌，响亮的打在老独眼的脸上。
力道之大，让老独眼身子都是一个趔趄，控制不住，向前走了两步，险些摔倒。
“老家伙，真当我们不懂事？活人供牌位受香火？这是看我们群爷活的长久啊？非得死了你才高兴？”跟班的喝骂，完全没把老独眼当成一个人。
“是，我的错，没想到。”老独眼稳住身子，颤抖说道：“我老糊涂了，群爷您海涵。”
“行了，别说那么多没用的了，今晚我还有事呢，一句话，份利钱，你给还是不给？”群爷问道。
老独眼脸色暗淡。
“不是不给，是实在拿不出来，您可怜可怜我老头子，我……”
“行了，别说了。”群爷一挥手，站起身来，看着躬身下去的老独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本来呢，你说完这句我就应该让手下砸了你的摊，将你赶出这条街才对，至于往后，你儿子想怎么着，是找我报仇也好，怎么也罢，我都接着就是了，但看你现在这样……我有个问题，你要是能回答上来，这个月的份利，我给你免了。”
这句话，让老独眼察察觉到了一丝希望，立刻一抬头，问道：“群爷您说。”
“当初，你的位置比我高，今天我做的事情，你也不是没做过。”群爷顿了顿，问道：“这种情况，想必你也经历过，我很好奇，老前辈你当初，遇到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
问题，被群爷抛了出来，但没等回答，他却忽然笑了一声。
“咱们做的这事，折寿损阴德，但没办法，都是为了活着，不欺负人，就得被欺负，我宁可被人砍死在街头，也不想苟活再是，心肠算是够硬的，我想老前辈，你应该也跟我一样才对，当年，遇到这种情况，你是怎么做的？”
“当初……”老独眼叹了口气，“有一户都给我跪下了，磕足一百个响头，我免了他的份利。”
群爷说着，转过身来，“前辈，你准备好了么？”
老独眼深吸一口气，没说话，他仿佛知道了自己的下场，但到了这个时候，他倒是平静下来一些，一手按着桌面，双腿缓缓弯曲。
但忽然间，一只腿伸了过来，挡住了自己的动作。
老独眼抬头一看，是昨晚光顾过的年轻人。
赫然正是方沐，他此时翘起一条腿，挡住了老独眼的动作，一边侧身看了看群爷。
“小子，你敢烂我做事？”
“敢不敢的另说，但拦你的，不是我。”方沐笑了笑，指了指身后的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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